彗星(2)

系守镇，一个陨石坑成就的小镇，镇中间涌出人们生存依赖的系守湖，这是大地的眼泪。早在千百年前，勤劳的系守人在此处生根，繁衍，湖边是他们生活的家园，这里早已遍布他们的足迹，奈良时期的神社，在长长的石阶尽头，暗红被岁月剥蚀的神明门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她说过她想去东京，就在慧星降落的夜晚，她说她想来东京看看慧星。我爬上石阶，从神社后面的小道一路走到山脚，这里是一片四面环山的谷地，沉静的土地上散发着自然的威严，脱下鞋，淌过清澈到可以看清任何一条石缝的小溪，一块巨石下，有着宫水神社留下的祭神之地，这里是圣洁的，不过还是生长着成片滑溜的青苔，已经太久没有人来过，平整的石桌上摆着她留下的口嚼酒，听婆婆说，这是宫水家族女孩的半生，素白的瓶身上也爬上了青苔，我把它取下，澄黄的酒液散发着醉人的光，这就是她短暂的半生吗？
献给了神明，来不急好好活着，我仰头，长饮一口，我恍惚间记起了从前。
在划过东京的天际时，瑰丽如同水晶一般的慧星开始分裂，它那长长的慧尾撕裂成两条，离子散发的光芒在吸引、分离、溃散、重聚，碎片在长空之中渐行渐远。
东京沸腾了，全日本的媒体都在播报这万古难见的一幕，我也看傻了眼，没有人认为小小的碎片会给我们带来除了美之外的任何不幸，就连天文专家都断言它会在坠入大气的过程中湮灭，不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冰层之中隐藏着的高密度岩石在人们等待它消融的时候露出了爪牙，流星的火尾像是地狱来的巨蟒，带着残暴摧毁一切的力量坠落，“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拨不通的电话，布满星辰的晚上，东京的气温，寒入骨髓。

这里不是系守，这里是系守遇难遗迹;这里没有闪烁发光的系守湖，这里只有象征死亡的陨石巨坑;这里没有她的坟墓，只有《系守镇遇难名单》：宫水三叶！泪水止不住得掉落，指间穿过暗红色的暮光，传说在日本的黄昏彼谁奈之时可以见到故去亡人，这一次，你会来见我吗？
太阳缓缓落下了地平线，就连最后一丝霞光都消散，溪水撞击鹅卵石发出潺潺的水声，我缓缓睁开眼，远处草地上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夜暮中轻舞，那是神明散落人间的烟火，火光忽明忽灭，我感受到了她的呼吸，我的手触碰到了她柔润的发丝，与她相拥，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埋藏心底的感情。
我说，下一次，我们一起去东京看慧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