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2)

工厂后面有一片低洼地成了新的途径。改道后的水流变得浑浊如泥汤，一眼看不到底。但让人不安的是，河水里时不时浮起的黑色身体和尾巴。
“是鳄鱼？”
“对，是鳄鱼。”老头吧嗒一口旱烟“那些鳄鱼原本生活在上游，河流改道把它们带下来了。而且禁止猎杀它们，因为这是保护动物。”
那段时间厂长没日没夜的带着工人们围着工厂，把地面加固防止被河流掏空地基；给仪器做各种防湿的工作，以及修建了一大圈围栏把工厂彻底围了起来，只留出一条便道通往大路。然而就在厂长准备修葺便道时，一封信被送到了更高级的领导的桌上。
“举报？”
“是啊。是个人就有眼红的时候。信里说厂长借机贪污，还说这么干根本防不住鳄鱼。写这封信的人原本是想把厂长拉下来自己想办法上位，不料上面派来的考察组实地考察后，没发现厂长的问题，却认定了这里不再适合工作。然后通过层层审批，最终决定关闭工厂。”
这件事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年。这期间，原本要沿路修建的栅栏没有修成，平坦的路上时不时就出现晒太阳的鳄鱼。而鳄鱼伤人事件也愈发频繁，甚至影响到了正常运作。
工厂关闭那天，厂里的机械和部件都被卖掉；工人们排队签下合同，拿到自己的遣散费。厂长老了很多，没来得及刮干净的胡茬有不少白色的。他沉默着，就像那些工人们一样。屋里虽然人头攒动却安静的可怕。

厂长的女儿帮他跑前跑后。她穿着一身蓝灰色长外套，在冬夜的雪花中似乎随时能隐身一样。她把几辆大车引领到厂区后面，不解的问父亲为什么要订这么多剑麻团。
厂长仍旧沉默。领头的大车司机似乎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命令手下的兄弟们对着没有冻上的河水卸货。裹着鲜肉，外面包着柚子皮和粗制麻绳的一个个大球就这样从车上滚落，掉进河里，被鳄鱼们撕咬争抢，缠住了它们的牙和嘴。
做完这些，厂长慢慢的起身，向外面走去。脚下似乎还滑了一下。他女儿赶快扶住他。大车的灯光照在他们背上，工人们看着这对父女渐行渐远，消失在冬夜的雪花中。
“后来啊，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厂长了。”老头丢下烟屁股，叹气“他走了以后也没人接手工厂，这么大的厂房就闲置了。以前还有人来冒险，被鳄鱼咬的缺胳膊断腿了以后这里就被封锁了。”
我默默的背起行囊，准备连夜赶去车站。
“你说，”老头的话在我背后响起“如果当初没有人举报厂长，让他把路修好，继续运营工厂，这里是不是就不会败落的这么快？”
我的回答被风吹散。
到达车站时，车站工作人员颇为惊讶“来这么早干什么？售票口还没上班。”
我看看表，凌晨两点半。
“我在这里等等。”我坐在门口台阶上，指指来的方向“我从那里穿过，一个老头告诉我那里都是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