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飘雪(2)

他握着她的肩膀把她翻了过来，她怯怯地望着他的眼睛，刚忍住的泪水又滑了下来。那双眼睛曾经是多么温柔啊，她盯着那双眼睛出神，紧接着，她便挨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婊子！不要脸的贱货！”他声音震耳欲聋，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像是被烙上了“婊子”的印迹。下一个耳光接踵而至，她紧咬着双唇，才没发出声音。
“现在很厉害嘛，都不叫了，贱死了。”比起他的巴掌，从他口中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剜她的心。他薅着她的长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她被他在地上拖行，头皮传来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叫出声，头部撞击到墙上带来的晕眩感更让她痛苦。她最怕疼了，他是知道的，可是现在她正在被他家暴。她忍不住去抱住他的腿，跪在他的脚边求饶。他却没有这么容易醒酒，一脚踹在她成的腹部。她咬着牙关，没有松开他，仍旧跪在他的脚边。
“你他妈的少碰我！我嫌你脏！你他妈的松手！”他大叫着，抄起桌子上的花瓶，照着她的头部击去。她倒下了，花瓶碎了，花瓶里的水撒了，里面的花凋谢了。“哼，婊子。”男人继续骂着，向女人啐了一口，拎起一个酒瓶子砸在她的身上。
我醒来时，阳光代替了风雪。我打开房门，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和玻璃碴，擦掉地板上的酒精、积水和血迹。母亲的长发被他一缕缕薅下，像雪花般堆积在地板上。我打开窗子，拥抱着新鲜空气，直到我无法闻出空气中的混着血腥气的酒精味，才把窗子关上。

母亲已经醒了，正躺在沙发上。我熟练地找出只剩下瓶底的碘酒，替她为伤口消毒，翻出崭新的纱布，帮她包扎伤处。只是，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她也不希望我看她，这样可能会让她觉得更体面吧。“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眼瞎，看上你爹了...”她自言自语着，这样的话她几乎每天都会重复，但她从来没提到过要离开他。我不清楚他有什么值得她眷恋的，我也不想听她自我陶醉在回忆里。
“你为什么不离开他？”我问道，面无表情是我对她的尊敬，也是我唯一的教养。母亲的表情让我难以琢磨，我说不清究竟是后悔还是无奈，但是没有震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留给我一个奇怪的笑容后，一瘸一拐地走回“他们”的房间。“如果你们当年的感情停留在友情，该有多好？”我自言自语着，熟练地把房间打扫干净。
回到房间，就进入我自己的世界了。书桌上还摆着我和她还有他的合照——那张照片被我撕碎过，又被她悉心拼好粘起来。或许在她心里，我也是这个家庭的一块胶布吧。我躺在床上，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发呆。“好累，唉。”我自言自语着，把自己缩成一团，埋进被子里睡着了。
我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是黄昏，没有杂音，世界安静得吓人。雪花堆积在路边，窗外的云霞红得像是被酒精稀释过的血液，夜幕又要来临了。我坐在床前，祈祷着今晚能睡个好觉。曾经无数次在黑夜中惊醒后，能看到的，只有一片空旷。梦里的内容是他们在争吵，惊醒后的现实在延续噩梦。没摘下耳机时，我会庆幸生活的美好；一旦摘下耳机，我能听见，是她的哭泣、他的骂声、玻璃破碎声。这些声音会让我不敢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