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之事(2)

他的父母若是有良心的话，应在诞生之日就把他溺死于襁褓；他的良师益友若能认清他的本质，也应该不遗余力的绞杀他。他就该死，该死，该去死。
同时，我的内心也在怔忡不安。我曾经是他的挚友，至少曾经是。年少无知时的我还以为他是扬帆起航的帆船，如今潮水褪去，我才发现他其实是暗流里狰狞的礁石。我是否该为了他人而行使正义？他的现状，我是否要负起责任？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听见有人在暗地里无缘无故地哭，为他而哭，哭声愈发悲惨、愈发彷徨、愈发无望，四面八方的哭声向我涌来，使我身心俱焚，迷失方向。
我无法再容忍。
我找到他，揪住他，怒骂他，痛斥他，对他暴力相向，让他的血染红我的拳头，让他的血溅满我的脸；想让他认清自己的罪恶，想让他喧噪的喉舌停止吐息。我从地上拽起他的头颅，对着这副散发着恶臭的人形皮囊好言相劝，企望他在无人的地方安静死去，就当是为下辈子积德。
我透过他混浊的瞳孔，看见了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肮脏心灵。痛心疾首，但又无可奈何。他的不忠不义，他的不孝不仁，他那堕入黑暗卖给恶魔的灵魂，我都无法挽回。我只能看着他在棺材里慢慢腐朽，看着他癫狂而愚蠢地扭动，看着他时不时探出头来啐路人几口吐沫。

落雨了，他那沾满血污的头颅在雨雾中显得尤为可憎，我沉默许久，松开了手。
我终是无法痛下杀手，我痛恨他，也痛恨我的软弱。知道罪恶却不惩治罪恶。那这样的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你他妈为什么不肯去死……你对这人世还有什么残念吗……你真的不愧对自己的人生吗……”
我在雨中喃喃自语，说出的话被水渍浸湿，像只折翼的鸟从嘴角滚落，沉重地砸在水泥路上。
“如果能死去，对谁都有好处……那些背叛、那些辜负、那些错误都会死无对证。对你而言，也是一个解脱吧。”
我听见有个声音这样说道，但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我哭了，无缘无故地哭了，在磅礴的雨中嚎啕大哭。雨夜鞭挞着这冷漠的世间，旁观着这出愚蠢的闹剧。
后来，他真的死了。他找了一间废弃的出租屋上吊了。我说的话他应该都听见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像一条狗毫无尊严地死去了。
他的棺材早就做好了，棺材的样式还是我替他挑选的。但是由于时间过长，棺材已经朽烂长满蛀虫，无法再继续使用了。无奈之下，我们还是选择了火化，相信他也并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