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物语】删诗，声誉与想象(2)

换言之，诗人本人心心念念花大力气想要给后世树立起形象，那个极力在撇弃年少时“文采风流”的“醉少年”形象，反而在读者的心中生根发芽、愈发壮大，不得不说是个很好的反讽。
杜牧在删诗的时候或许刻意忽略了他当年在扬州写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作早已在民间流传几十年，而悠悠众口又岂是诗人一厢情愿的无视就真的不存在了。
另一重意思是，在他创作力最为活跃的年代写下的那些“纵情声色”的诗作，无疑也是他最好的诗篇之一，比如“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删掉它们，确实令诗人的艺术价值打折不少。

但杜牧此时考虑的明显不是艺术价值的问题，他考虑的是“盖棺论定”的形象，也就是身后的声誉。
从他极力想要撇清少时所作的删诗情节来看，明显年长的他（尽管也只有五十岁）更倾向于留给后世一个传统的“士人”或者“士大夫”形象。
诚然“狭亵游冶”被视为雅事，可一旦入了“纵”字，总归是与放荡、轻漫等贬义色彩浓厚的词相联系，也容易引人遐思。事涉声色在士人圈层中总是要小心翼翼的，无疑是对声誉的一种伤害。
年长的杜牧在考虑“身后名”的时候显然不想让自己留下“赢得青楼薄幸名”的声誉，故而不遗余力地修剪枝蔓，尽力抹去那个记忆里在扬州纵情声色的风流少年——年轻时为了传扬才名欠下的债，总要在合眼之前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