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的野俗
航空公司发来信息,告知我的航班临时取消了。没有清晰的理由,大概机长突然被妻子纠缠离婚的官司。那段信息是昨天发来的,或者是前天。日子重复着烦闷,我贪恋遗忘的美味。我在西雅图住了半月久,和一个费城男人。他抽一种昂贵的香烟,每早一只,在他打理皮鞋出门的前一刻钟。火柴擦出火光,打亮满屋的沉默。他一身酒气,带着不同的女士,每晚一个,我看却是同一个。他执着地列出女人们甜蜜的昵称,隐晦说,她们叫床的脏话不是同种的。今晚,他莫名独身回来,脸上却是发情期神情。盥洗台伤感地留下我的牙刷,他要去新泽西州,和一个英国女人赴相思会。他离开两天了,留声机悉窣着,列侬陪我独守空室。去年旧金山偶遇了前房东,我向她求购了车里的留声机,她做出惋惜的表情,告知我它被判了死刑,我打趣地说我会找到减刑官。驱车到房东家,我曾住房子一旁,花草盎然不少,她转交给我几张唱片,平克•弗洛伊德、卡朋特、鲍勃•迪伦、披头士。
……
音符重重砸在我身上,浑茫撕咬着我,不久后我会是世界的黑体,在人世意外死亡。钢铁铸就的森林,油漆奔涌的河流,棉花与涤纶的异乡旅行。我赤身拽着昏沉的灵魂,盛装出席,皮肉下是迷惘的、孤独的、感伤的、纯洁的虚无在宴饮。行人嗤之以鼻,社区警察劝我清醒。文明的国度拒绝收留野俗。我被迫穿起衬衫,我的腋窝喧哗起来,汗腺开始喘息,皮下组织骚动不停。全身的器官推搡着,细胞抓挠着,痰在纠缠肺叶,悸动在胁迫心脏。我晕倒了,在社区警察准备锁上公寓门的瞬间。匆匆离去的鄙夷的耻笑渐变明朗,我清醒地羞愧了。一帧一帧的场面在我的灵魂上抽鞭。我在急诊室里苏醒了,葡萄糖随着我身子的扭动微微荡漾。夜傍的医院,通明的灯火里满是潮湿,我的身体与衣物签下停战协议,草丛变得阴绿,人们抓住星船,在银河里漫溯,我行走在不尽的黑暗里,等待邂逅一辆计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