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J，M和T的旅行（一）(3)

断了联系的原因，一部分是疫情。疫情对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破坏性，M在疫情的早期就提到过，当平常的现实生活中的交流途径被类似的高压环境拦腰斩断之后，如果没有刻意维系，线上的交流往往也会变得空洞而苍白——因为无事可谈，也无心情可谈。T本来并没有当一回事，因为他平时的社交就维持在最低限度，但直到又一次见到那个熟悉而陌生的背影时，他才在恍惚中真正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
至于另一部分，自然因为T自己：一个人窝在角落中的时间太长，是不敢接触阳光的。
T右手虚握，将这些有的没的想法从脑海中“抓”出来一把捏碎，叹了口气后翻出平板电脑看起了小说，但没过多久，他眼前的文字逐渐融化成一片模糊的墨迹，一只蝴蝶飞过山海，振翅将西西弗斯的巨石切碎，从中开出一朵明亮的花来——
他睡着了。
J一直没有睡，他很喜欢坐飞机，准确来说，他一直很喜欢这种大型的机械造物。他们精密而协调，曲轴与活塞之间迸发着力量与美。
"人类摆脱了神的束缚，从自然手中夺过了火，从天空夺过了雷电，从土地中萃取钢铁，得以克服重力，驾驭长风。无论地上的天气是阴是晴，云层之上的天气永远平静——在这里，我们得以短暂的接触永恒。"

M这病是哪一年开始的来着？J已经记不清了。在他的记忆中，M并不一直慷慨激昂，但是中二，或者说浪漫主义，却是一如既往。他记得M跟自己说过，他小时曾经转学过一次，仅仅是开学时站在一群人面前做自我介绍就让他双腿发软，在那里他用了很久才找到新的朋友，其他时间，他都是只是想象自己成为了超级英雄，拥有着飞天遁地的能力，做出来超越凡俗的伟业——然后其他小朋友就能和他玩了。
当M再长大一些时，他接触了动漫，他脑海中的那些超级英雄瞬间就有了画面，尤其是EVA，这种拥有着信息量超大的台词以及各种宗教隐喻的动漫对于那个时候的他简直就是致命性的，他向往着那样的世界，不需要太多的交流，一个拥有和自己一样卑劣一面的男主可以开着EVA去拯救世界——这才是男人的浪漫。
随着年纪渐长，他看了很多书，知道了那样的世界终究只是在想象之中，他也渐渐摆脱了与他人交流时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的的紧张和恐惧，融入到了社会当中。但他仍然不爱在人群中说话，而是更喜欢在人群中观察：不被注意就不会被质询，了解他人心中所想才能游刃有余。但是男人浪漫的火焰，一旦燃起，便永无止息。
“你总说我浪漫主义上头，但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J记得M有一次在酒后这么和他说：“当我给卑贱物一种崇高的意义，给寻常物一副神秘的模样，给已知物以未知物的庄重，给有限物一种无限的表象，我就将他们浪漫化了。我最喜欢的就是诺瓦利斯给浪漫下的这段定义。我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世界本来是什么样子，当这并不代表我不能去期盼世界可以有另一番更有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