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黑(2)

“这都看得清楚啊！”“听声音卅。”堂妹很乖巧，平时也爱招呼人，挺惹人喜欢的，就是骨瘦如柴，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怪老头没有上心，我记得初中那时候堂妹头发上全是跳蚤蛋。油黑的桌子上摆着几本作业，上面的红勾在黑黢黢的屋子里格外显眼，我捧着茶走出去，跟幺叔寒暄了几句便离去了。幺公死的早，大叔又在外面乱混很少见他在家，幺婶也是杀广份子，所以幺叔家一直很少打点，好在堂妹从小成绩就不错，又听话，能帮衬做点家务，也或许正因为这样幺叔才这么宠娃娃吧。
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强哥，我问他：“吃饭没有！”。强哥回到：“吃咯，要去开会，忙得很咯！”便自顾自走了。强哥四十几了，是个智力障碍患者，本名或许就叫做再强吧，反正大人们都那么叫，他每天都在马路上逛，好在家境尚可，从身材看得出来伙食不错，他母亲也有一点“老实”，经常到处找他，待找到他时都会重复的骂：“幺儿，你到处跑什么！”。还记得初中的时候他总是穿着一个棕黄色的短袖，在校门口等学生放学，逢人就问吃饭没有、走哪嘞去，也总捡个烟盒打电话：我要去开会，等哈儿在摆。强哥一度成为大红人，在一百多号人的乡镇中学，给学生们带来不少的欢乐。大人们对强哥的问候是不理睬的，只有调皮的学生会恶趣味：“幺儿，到处跑什么！”，就轮到他不理睬了，只有我每次遇见他都会问：“吃饭没有！”，他也会煞有介事的回我一句：“吃了，要去开会，忙得很咯！

”。
念大学的几年，扶贫搬迁到了县城旁的搬迁房，住了二十年的老瓦房，终究还是拆了，回老家的时间也就更少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幺叔，也再也没有见过强哥，只在过年时大人口中听闻幺叔一直在修路，而幺婶也回到小县城里，租了房，陪着堂妹读初中。我还听闻，那所初中因为学生太少已经不再办学，强哥的母亲也不在了，再没有人到处找他回家了。
直到那年疫情，百无聊赖的玩了几个月，接到了幺叔的电话，电话里，他试探的轻声说：“虎啊，你忙不忙，我抽空回来你跟我帮忙拉车瓷砖回去可以不，忙的话我再想办法”。我愣了一下：“好，没问题”。再次见到幺叔，鬓角的白发骄傲的翘着，仿佛在宣告胜利。我开得很慢，从他口中得知他将就政府的补助在老家建了一间小房子，只有怪老头在里面住，他实在不想跟她吵架了。到地方了，我停下车他就开始卸货，我想回老屋基看一眼，路上我再次遇到了强哥，他在我前面走得很慢，一开始我是不确定的，因为他的身材实在是太瘦小了，那件棕黄色的短袖怪异的笼在他身上。我跟在他后面很久，还是走到了他身边，“吃饭没有！”我问，他转过头来，我分明看见他眼里没有了光，他又扭过头去，没说话。我心里五味杂陈，便自顾自走了，突然听到他一吼：“幺儿，你又到处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