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国福莫】白昼（短篇）(2)

或者交杯至深夜，再昏睡至黎明。
他还看见了什么呢？
取代了缤纷色彩的，是红色。瞳孔和鲜血的红。
有绽放就有湮灭。夏洛克用未被噬尽的意识想着。人不可能不死亡。来时不带一件行李，走时也不负一丝累赘。
真好啊。他想。真好。
人类长河有限的精神与意识，塑造出了威廉那样不可思议的存在。他奔跑着、怜悯着，以自己易消损的身躯，在历史的洪流中创造卑微却闪烁的奇迹。
直至被这个世界的恶意反噬、撕碎，毫无怨言——他出生，就为了毁灭。
凭什么？不公平。
这场主演者先行退场的高潮剧目，留下自己一个入髓的观众，在哄闹吵嚷的人群中摸爬滚打着。
混蛋。
夏洛克已经意识不清了。隽红与湛清一同钻出他逐渐冰冷的眼角，攀挈至潮湿的泥土。他的脑海中闪过爱人闭上眼睛前，混沌血肉间的清澈目光，如泥崖中的红翡翠一般耀眼。

他承认他那一刻无法接受，无法认同。假如真的有神明存在，他要埋怨天道的不公——谁都妒忌这样坚忍而高洁的灵魂，不是吗？连上帝都不例外。不然，他为何迫不及待地要昭他回身边，
抢走他的廉。
他想用自己的双眼、肌肤、每一寸细胞去延续他的生命。可惜这不过是神话中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尝试过了叫喊，尝试过了随他而去，尝试过了诅咒，却又夜夜在梦里对方轻柔的安抚中沉沉睡去。
抱歉，廉。我竟还能睡得着。抱歉，廉。我一次次妥协了你让我活下去的愿望。
真好啊——现在我要去寻你了。你在那边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好吗？
浮尘的空气在夺走夏洛克最后的呼吸和体温。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片海天相接的碧蓝盛景，而他固执的爱人，手捧一束洁白的百合，乘着小舟来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