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红与青(11)

不知何处响起一阵击磬声，原本半睡半醒的陆远张开眼睛，从温柔乡中起身。云公子挨到他边上，伸出一个指头，“你看，来了。”
他们的雅座是最好的位置之一，能看见花魁经梯而下的全过程，陆远起身时，她正走到一半。没有带面纱，妆容清简，衬得容颜愈发秀艳，是好看的脸，但没有绝色到让陆家大少爷一把掀开珠帘来到雅座面外的地步。可陆远已经到了雅座外面，死死盯着叫晴梦的女人的脸。
他不认识这张脸，可这张脸竟给他十分熟悉的感觉，熟悉到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是个女人，是个难忘的女人，可她是谁？击磬的声音骤然增大，如宏大佛音，转瞬又面露狰狞，化作一柄直刺脑内的匕首，惊得他坐起身子。群租房里的气味钻入鼻孔，他拽掉那副运行中镜框上沿散发微弱青光的VR眼镜，是身边的手机闹钟尖叫不停。

“靠！”看清楚时间，他叫得比闹钟还大声。
上班时间是8点半，网点头头要求提前15分钟到做每日清洁，因此当陆远8点34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门店的时候，头头那杀人的眼和吃人的脸可以理解。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让同事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又各自移开，假装关心手头的事情，成年人的友善。陆远低头喘气，额头的汗滴在脏兮兮的鞋子上。气息平顺了，头仍低着，看上去羞愧而温顺，只有他自己知道，是一路的狂奔让他肉体疲倦，是那个虚拟世界的戛然而止让他的精神迟钝。他的整个人是空的，头头的怒火倾泻在一片虚无里，反而给他时间一点点找回与现实的连接。
“木头一样。”头头最后嘟囔一句，摆摆手，让他走。上午他约了客户，到该出门的时间了。招呼司机过来，坐上中型货车的副驾驶座，关门前，他往地上吐了口痰，要把早上的晦气吐掉。车子离开网点的前院仓库，发动机带着他跟车身一起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