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七）(2)

“今天的肉不怎么样啊，梅条肉都卖光了，那就给我来八两猪肝。”
“好嘞”
苏林修挑出猪肝，暗红色的猪肝，面上油光发亮。一刀划过，猪肝的两旁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撕扯，从中间裂开，露出鲜红的里子。
“拿好了，茂爷，慢走。”肉铺老板将稻草捆好的猪肝递到苏诚秉面前。
“钱我放到竹筒子了。”苏诚秉接过猪肝。老主顾都知道肉铺老板的收钱罐是一个大竹筒，猪油沁浸竹子多年，钱币投入钱罐有了独特的带着猪肉味的声音，不用看便知道投入了多少钱。每晚收工，苏林修用竹盖盖上钱罐，麻绳扎紧，棉布包住，夹在腋下，关门回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肉铺在祠堂左手边的转角处，一来这里是人流密集，二来逢节过节，买块猪肉，点上红印，用小碟子装好送到祠堂供奉老祖宗。如今还多了一个便利，祠堂右手边要开一家饭馆。苏林修每次想到这事，心里就乐悠悠的抡起剔骨刀熟练的将猪大骨从后腿上剃了出来，圆圆的骨头带着淡淡血丝。

苏诚秉拎着猪肝往家走，刚离开肉案，隐约听到祠堂方向传来嚎哭声。转过墙角，更加确定哭声就是从祠堂里面传出来。苏诚秉转身回望苏林修，胳膊一个海底捞月，将猪肝扔给肉铺老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先替我保管着。”苏林修双手撤力的接住颤抖的猪肝，解开稻草，放回案板上，单独拿一块蒸布盖上。
跨过祠堂大门，苏诚秉顾不上对进门两边神灵的参拜，径直往上堂走去。祖宗牌位前面，一位头戴藏青色瓜皮绒帽，身穿深黑色马甲，里面是绛紫色长褂的男子。脚上一双布黑面皮白底的布皮鞋，随着恸哭的身体弯曲着一张一合。苏诚秉走到埋头大哭的人跟前“诚智兄，你这是怎么了？”
跪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聚丰堂的当家苏诚智，按照族中排辈，他和苏诚秉是同辈，诚智年长些许。聚丰堂是继宝善堂、畊礼堂之后的第三个大门堂。堂门里的前辈们在苏州、南京、杭州一代贩盐。到了苏诚智这一代，贩盐这条路已经堵死，家中的弟兄们只好另谋出路出外谋生去了，他身为当家，就留下来照顾一家老小。为了明天的祭祖，从初秋开始准备，对老祖宗的一片忠心犹如他面前摆案上燃烧的蜡烛一样火热、明亮，却逐渐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