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 日记本与童话书（4）冲云燕(2)

他向下瞥了我们一眼，眼神中仿佛充满嘲笑。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一种神秘使命感填满，它告诉我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鸟，它将这个梦想写入了我的本能。于是我苦修建筑工程学，成功获得了最高学位，穿上了梦寐以求的燕尾服，找到了最体面的工作。这是我工作的第五年，也是我骄傲的第五年。
也是我骄傲的最后一年。
随着鸿鹄那声洪亮的嘲讽，我的骄傲瞬间被崩解，全身的血液不断向头顶奔涌，呼吸一秒比一秒急促，我咬紧牙，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目眦尽裂。
“你再说一遍！”
我腾地起飞，羽毛舒展到最大程度，一次一次地摆动翅膀，一次，一次。
很快，疲惫就追上了我，抓住了我。如同秋天落叶一般，我坠向地面。
我甚至还没有飞出这片森林。
传说中，有一个云上国度，金楼玉阁，雅韵绕梁，只有能飞得比云还高的鸟儿才有资格居住在那里。我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可笑我竟觉得燕子是最强大的鸟。
我活下来了，飞的不够高，摔倒了干草里。于是我的目标发生改变，我要飞过云层，即使我已经是一只燕子。

对，即使已经是一只燕子，我也要做那第一只冲破云霄的燕子。
与后辈告别后，我独自前往深山，苦苦磨炼飞行技术。从未感到过风如此锋利，它划过我的身体，划断我的羽毛，划破我的皮肤，但是它划不毁我坚定的梦想。
羽毛一根一根脱落，一根一根重生；皮肤一寸一寸开裂，一寸一寸愈合。
我只有一次机会，这是一张单程票，飞得越高摔得越惨，达则功成名就，败则万劫不复。
我回来的这天很低调。约了同事和后辈喝了一顿酒，闻了一下戒了许多年的烟斗。然后停在森林最高的树顶上，飞几圈热热身，调整好呼吸。我又瞅了一眼那个新人，他已经是老练的建筑设计师了，但他看我的目光和当初一样澎湃。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腾地起飞，羽毛舒展到最大程度，一次一次地摆动翅膀，一次，一次。
疲惫比上次慢了许多，眼前从深绿浅绿，逐渐变成单调的蓝。下面的事物越来越小，森林的全貌越来越清晰，原来我一直生活于一片一望无垠的美丽碧绿。
游子离家，为胸中之志，为春秋大梦。
呼吸越来越急促，蓝色越来越淡。我脑海中开始一遍一遍回响起那嘲讽的话语，一遍一遍重放着那轻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