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弗拉克洛斯山(8)

“不……不是，”芙安从全身僵硬中解除出来的那个瞬间猛然摇了好几下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格里温的表情越来越困惑了。
“为什么，会有人在炖菜里放西兰花啊——”芙安无可奈何地说，声音不自觉地变得尖锐起来。
“这，”格里温完全没有明白她这么大反应的原因，“难道不该这么做？”
“不，至少在我们那里——”芙安深呼吸了一口，努力组织着语言，“不，应该说是我接受不了。”
她没想到的是，原本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她的格里温，听到这句话反而来了兴致。他盯着她左右看了一会，锅里的炖菜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
“你是不能接受西兰花放进菜里呢？”他问，“还是不能接受西兰花呢？”
“我……”芙安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嗯……是不吃那个，西兰花。”
“哈——哈哈。”格里温笑了起来，“小姑娘还挺娇贵。”
芙安很不爽。
她想说这是先天的。在一般人尝起来几乎没味的西兰花，在她嘴里就总是有一股怪异的味道——说是苦涩但又不完全对，而且似乎还有嗅觉的因素在作怪。甚至，她都没有办法用词语来描绘这种东西入口之后是什么感觉，因为她从未找到过一种与之相似的味道用以比喻。怪味，说不出的怪味，只能这么说了。

但她又不能说这些。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说出来还不如不说。眼前这个人不像是会去理解她这么多心思的样子。
“——那怎么办？”格里温说着，把火灭掉了。
“啊？”芙安不解。
他双手抱住大锅，从火灶上抬下来搬到一旁：“既然你不吃，那我做一份没有西兰花的。”
“呃——不必！”芙安很是诧异，“不用这样的。”
“那怎么办？”格里温一脸不以为然地说，“你不吃西兰花，卡斯不吃花生，安娜希不吃芫荽，再加上我不吃辣椒。这些我都记得住，而且做得到让每个人都满意。既然是第一次说，我重做就是了。”
芙安沉默了几秒。
在这几秒钟里，她再一次认真地审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貌似粗犷的人。这一刻，她明白自己错了。如果一切都像她的第一反应那样，那么这些人也一定不能组成一个让她感到欣赏便愿意伸出手的队伍了。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晚上，她曾经迟疑过，那就是她因为一个孩子的缘故而主动建立的这份单向的信任关系，是否操之过急。而这一刻，她知道这些人是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不过最后芙安还是没有让格里温重做早饭——因为她真心觉得这样子不合适。芙安选择了自己出去买自己一人份的早餐，西兰花的事情可以下次再注意。鼬洞基本上来说也属于芙安心中所熟悉的范围，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