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胆奇遇(2)

还有三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老吴愁的头发都白了一半，可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上哪去找打床的木料，这里方圆十里人烟稠密，连棵粗点的树都看不着，去砍是没地方砍的，现种也来不及啊，没听说过地里三天就能长出木头的，等等，地里，地里虽然不能马上长出木头，却是有现成的木头的，前年，县里的皮先生没了，老吴跟着忙前忙后，很是吃了几天好饭，皮先生是大清的举人，家里本就有些财帛，在他们这穷乡僻壤的算的上头一号，后来还听说他家的亲戚在朝廷里做了大官，手底下管着好几万条枪，皮先生更是水涨船高，连长沙府都说的上话，可惜没过几年就死在女人肚皮上了，他的家人大操大办，十里八村的闲汉们都去帮着料理，每日里酒饭管够，每餐还能吃上一块肥猪肉，临了每人分了一块现洋、半挂猪下水还有一壶老白干，那真是梦一般的日子啊，老吴现在想起来还流口水，要是每年都能赶上一回就好了，可惜像皮家那样的大户实在是不多，老吴也只能想想，他现在惦记的是皮先生的寿材，那真是几盘好木料，黄澄澄沉甸甸，每块都有一丈来长四尺宽窄，太阳一照还能闪金光，打一张床是绰绰有余的，至于睡过死人，穷苦人那有许多讲究，能用就行，罢了，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今天就是今天了，老吴用最后几个铜子买了二两烈酒，一口气灌了个迷迷瞪瞪，扛起铁锹就奔了皮先生的坟地。

说来也该着皮先生倒霉，他死之后没多久，京城来了消息说他们家那个当大将军的亲戚造了反，和朝廷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仗，皮家人一夜之间做鸟兽散，大宅院也被官府查封了，皮先生的坟地也荒废了，不然借老吴个胆子他也不敢行此下策，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凭借一股酒劲三分蛮力，老吴把皮先生的坟头挖了个七零八落，一副黄澄澄的棺材暴露在夜色中，说是棺材其实更像是个长条盒子，并不像一般人家的棺材那样头大尾小，还有弧度，老吴不清楚的是这其实不叫棺材，叫椁，是套在棺材外头的，也不知道这黄澄澄的木材学名叫金丝楠，是难得的好木头，传说此木原产于南海之外十万里，每日受烈日暴晒，历久而枯，碎为灰烬，南火朱雀栖身其上，产卵时不慎一枚雀卵跌碎，枯木得朱雀经血喂养，得了半分神性，第二日清晨复又重生，自此百毒不侵，水火无忌，原先碎裂之处复生之后金丝充盈，乃是朱雀血得太阳真火炼化而成，后此木传入中原，因有金丝盘旋其上，得名金丝楠，此木阳气最盛，以为棺椁，一可辟邪去秽，二又有起死复生之吉兆，古往今来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皮先生和大多数读书人一样，一辈子的理想就是登堂入仕、拜相封侯，可惜风云突变，他才考上举人，大清就没了，皮先生一腔抱负化作泡影，生不能位列三台，只好死得厚葬，他穷尽一生财力，才弄到这几块金丝楠还有一节阴沉木，他知道按照古礼王侯死后都要棺椁并藏，按说还要建陵寝，椁上雕花，饰以金银，甚至以贵重物品做陪葬，可如此一来太过张扬，二来又恐死后招来觊觎财物的刁民，是以尸身葬在阴沉木内，外用金丝楠做了一层椁，也不雕不饰，看起来可不就是一个大号的长方匣子吗，可怜皮先生本以为如此以来乡邻皆知他只以木棺下葬，并无贵重器物，加上坟地简洁，只以泥土封门，料来可得死后安宁，却不想今日招来个缺木头做床的吴大胆，他这长方匣子可真是便宜了老吴，只要把这椁盖搬回家去就是一张现成的床板，而且里面还有一层阴沉木的棺材，密封极好年头又不多，尸气并未外泄，加上金丝楠本就是至阳之物，故而真就是做了床板，对老吴两口子也不会有什么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