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大贵族》（上）(13)

“因为这个。”林格先生关上了抽屉，给我展示了一下他手里的东西，是一个针头超级大的注射器。“他们把这个叫做‘植入体’，他们说把这玩意儿打进脑子里可以让生活更为便捷。”他向我解释道，“但我并不打算把这玩意儿打进我的脑子里，因为我并不认为牺牲隐私换取的所谓‘便捷’有多么好。”
“牺牲...隐私？”我有些迷惑。
“你不明白吗？”林格先生看起来也有些迷惑，“往脑子里打入一颗芯片，岂不是所有想的东西都能被另一端的兽给接收到了吗？这是完全意义上的‘监视’啊！”他突然变得特别激动，随即又平复了下来，“我拒绝了，但我立刻发现了后果的严重，我的家门已经刷不开了，银行账户也被冻结了，只剩下一封‘布赫亚尔区安置信’，于是我也就住到这里来了。”他的语气有些低迷。
我点了点头。我似乎能够理解A君写在他日记扉页的那句话了。城市乌托邦的美好只存在于想象和文学作品中，最接近乌托邦的地方，大概只能存在于那些最为偏远，以至于几乎没有科技涉猎的地方，以一种最低的存在形态苟存于世间。真正美好的社会并不可能实现，因为没兽会将他人利益凌驾于自我利益之上，国与国之间，寡头与寡头之间，兽与兽之间的利益大博弈一直在发生。战争的发生、私家安保的出现以及突然的驱逐令...这个社会从未符合过任何兽的愿景，或者说也许仅仅只是符合了政府里那一小批兽的愿景罢了...

回过神来，我突然想抽自己两个嘴巴。这真的是我吗？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到那么多？还能够有条理得把它们串联起来？
“那么...先生...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我稍微缓了缓，坐正了，语气变得格外严肃，“您...后悔吗？”
“后悔？”他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词。
“对于没有服从政府的要求，把那个...植入体，打进脑子。”我解释了一下我的意思，“对于这个，您后悔吗？”
“如果我后悔的话...”他拿起那个注射器，对着头顶，嘴里发出了“砰”的一声，“您懂的吧...”他把注射器收回了柜子里，“其实我还挺庆幸我的选择的，您看，如果我注射了之后还是像这样和您说话，大概不出一刻钟就会有纠察队的包围我的公寓，亮出一张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逮捕令，然后当场枪毙了我。”
我愣住了，大概是对于首都治安如此迅速的意想不到？还是对于纠察队“雷厉风行”的震惊？或是，对于这个白色恐怖社会的害怕与愤恨...
“您没有必要对我说敬语，我不再是贵族了。”林格先生站起身来，“但我还是希望给您一个建议，当地帮派的事情，建议您少去掺和。尽管帮派领头的都是前贵族，但我并不认为您能说服他们去放弃各种方面的争端。在这个社会，只要您踏入了利益纠纷的泥潭中，基本上不是杀生，就是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