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宣传画(2)

在那个瞬间，许多血从不知名的地方喷涌而出。血液洒在肉球用的巨桌——也就是惟苏正安然坐着的地方。这些血液中的任何一滴对于惟苏来说都如同露珠对于蚊虫一样危险，但他安然不动。若是换做任何其他人都要下意识地试图躲避，哪怕这种躲避可能毫无意义。而他，只是看着血珠散落。
瑶光也回头看到了那张宣传画。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画中的标语写着“民组常驻，初心不负”。瑶光简单思考了一阵后，说：“错别字好评！”原来，他本以为初心的初字是示字旁。于是他从笔筒拿出一根普通的签字笔，把初心的初改成了示字旁的错别字。
这一笔给惟苏所在的世界带来了巨大的冲击！那些本来穿着衣服的巨型肉球身上的衣服没了。这些可怜的家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惟苏亦不知道。肉球们因此陷入了狂怒的状态，就好像这些消失的衣服是被同类夺走的一般，抄起磨好的武器，亮出嘴（或者说一个黑洞）里的尖牙，扑向了附近的同类，没有阵营，没有预兆，招招皆是入肉三分，顿时整个世界变成了鲜血的海洋，海平面逐渐上升，惟苏注视着。
在惟苏的眼里，这些麻布衫或是类似物并不能遮掩它们的丑陋，因而不能算是对它们重要的物件。一群生物为了根本不重要的东西厮杀争夺，不可理喻，只觉得过于可笑。他也因此想到机关内部，甚至只是普通人世间的人们，——这个世界亦是人间的一重缩影罢了。

“栗栖，你要来添几笔吗？”瑶光问道。栗栖一方面忙于绘制手里的画，没时间搭理瑶光那儿发生的事情；另一方面，他并不像旅行社的另外二位一样疯狂到不在乎自己行为可能产生的舆论影响。瑶光见到他不搭理，又默默把“组”字改成言字旁——就像他四年前在社会活动中心注册猫爱组时，为了躲避违禁字“组”而搞出来的猫爱“诅”一样。
惟苏方面，这些肉球们不知何时从互相攻击变成了一边杀戮一边高喊口号，场面混乱不堪，音量极大，惟苏的耳朵已经很不舒服。他只能隐隐约约从震耳欲聋的声音中辨别出来，有个肉球挥舞长矛的时候高声夸赞政府领导；还有一个大喊“为了民组母亲”；“打倒什么什么什么”的词语此起彼伏，至于打倒谁， 可能是肉球界的专有名词，惟苏并不能听清。
惟苏逐渐心情变得糟糕。不光是因为音量过大让人不适，更多是因为别的原因。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试图离开。事实上，世界一直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对他加以迫害，无声而高尚。因此，他做梦都想成为某一次有声的罪行的受害者，以证明自己与世界统统有罪。他不知留了多久，方知肉球的内战以只剩最后一只肉球告以结束：获胜者正在疯狂蚕食着死去的同类的尸体，以让自己变得更加肿胀和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