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其三）(2)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护士来我的房间不知干什么。
伸手不见五指。我问护士灯的开关在哪里。
“这里没有灯。”她说。
“没有灯，怎么会发光？别告诉我白天墙壁里镶了一群萤火虫，到了晚上就全部死光光。”我笑着说。
“墙壁上涂了荧光漆，只需要特定频率的电信号刺激就能发光、熄灭。”
听起来很高级。
她给了我一支笔，两头都有笔尖，一端黑色，一端白色，中间有一个红色按键。
白色的笔尖在墙上接触到哪里，哪里就发光，黑色的则是熄灭。
“可别弄丢了。”她认真的嘱咐我。
我在墙上信笔涂鸦，护士坐在床沿，微弱的白光映在她的眼睛里。
她懒懒地看着，我画了一只乌龟，一条狗，一只猫，两只猫，三只猫……
一共九只猫在争抢一个毛线团，这是堪比九龙戏珠的神作，我想。
护士看了好久。
“我喜欢猫。”护士看了好久，说道。
说出这句话后，护士的身躯发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仿佛是一个藏在意识深处的密钥，一股温暖的数据流，一旦唤起，便不可收拾。
“我喜欢猫。”护士想，究竟是我喜欢，还是多年以前她之所赐？

护士笑了笑。没有答案。
“我最喜欢兔子。”这是我这些天想起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我不画猫了，开始画兔子。
我画了好多好多兔子，有蹲着的，有趴着的，有提着前爪竖起耳朵的，有的在吃草，有的在嚼油菜花，一只耳朵支棱起来，另一只耳朵耷拉在背上……
忽然之间，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小学时养了一只白兔，天天放学回家陪它玩，它每天晚上都来刨我的房门，偶尔还在厨房偷花生、翻土豆……有一天，它被大人宰来吃了。”
墙上的亮光越来越浓，我微微头痛，不知是感伤，还是因为其他。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后来陆陆续续又养了三只，一只白的，两只灰的，我最喜欢的灰兔被小区里的狗叼走了，另外两只也不长久，不知是又被捉来吃了还是如何，大人说是跑掉了，在后面山上打洞呢，可我总觉得他们骗我。”
护士的身影映在对面墙上，轻轻摇曳。
“我为什么要养这些兔子呢？我看到它们在地上跳啊跳啊觉得好可爱，但是失去它们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得知那只灰兔被狗叼走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没有从小贩手里把它买走，或者买来就放掉了，它这时候说不定还活得好好的。可是如果我从未养过它的话，我不会喜欢上它，它是死是活又关我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