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蝼蚁》第一章 贞观七年(2)

点完货，东家的突然破口大骂道：“贼你妈，又他娘的少了一对簪子，一副镯子！瓜皮子卖爷产，贼你妈的不心疼！”
旁边的账房赶紧打着圆场：“少爷无非就是贪玩了些，反正这点东西也不值几两银子，万莫伤了肝火。”
“闷怂！那是几两银子吗？那是样品啊！少了一个样品，咱们得少多少生意？”东家正气头上，语气也是十分严厉。
“是是是，掌柜的教训的是！”账房这才悻悻作罢，心想这少爷也着实顽劣，偷拿铺里的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被发现不是一顿家法伺候，可这少爷就是不长记性。他今日窥见少爷偷偷来了前铺，四下张望，似是提前来踩点，便知道这是又准备来偷东西了，于是悄悄藏下一副镯子，把这镯子算在了少爷头上。既然拿了东西，多拿了少拿了，可不就是拿了吗，不论多少，这个锅都牢牢的扣在了少爷头上，跟他可没有关系。这铺子里的随便一件东西，那都是紧俏货，随便往外一出，那就是十几两银子，这十几两银子足够他顿顿吃肉，吃上一年了。
不多时，清点完货物，东家便骂骂咧咧的走到后院去，账房也只能唯唯诺诺的低头跟着不敢说话。
这金臻坊的东家姓崔，叫崔大千，少府监中尚署金银作坊院的监作，从九品的官，主要负责宫中金银珠玑的营造，也就是所谓的官作。管职虽然低微，但他可是如假包换的清河崔氏子弟。作为清河崔氏家族支系，前面几位长辈也只是中人之资，没有出将入相的命，无奈只能经营一些商贾之道。世家大族需要经济来源，却又对商贾之道弃之如敝屐，全交给外人总归没有交给自家人放心，所以崔大千一力承担了家族的商业。崔大千的金银手艺一道十分出重，家族便安排他在京城全面负责商业上的事情。起初崔大千只是负责自家的私作，前朝时，太上皇帝还在帝位，崔大千打造了几样十分精美的金银器物，进贡到了宫里，深得太上皇帝的喜爱，赐了“金臻坊”牌匾，高悬门头，并点名由崔大千在金银作坊院任职，搜罗天下金银制造的巧技以供宫廷御用。自此之后，满朝的达官贵人便经常前来置办一些金银首饰，毕竟金臻坊已经是除了官作之外工艺最好的私作了。

再加上清河崔氏作为五姓七望中的翘楚，五姓之间的婚丧嫁娶所用的物件无一不是精美绝伦，一应金银器物只能全赖崔大千操持。不过十年间，这支崔家俨然已算得上长安城首富了。所以账房所说“不值几两银子”也确实不是多么贵重。
听闻声音渐远，崔宇这才着急忙慌的从柜台底下爬出来，赶紧开门准备从店铺正门出去，生怕闭了坊市，被金吾卫当场拿下，不死也褪层皮了。他慌忙推开店门跨过门槛，站在屋外掩住房门，心想即将见到朝思暮想的采云姑娘，早已经是心猿意马，嘴角间不自觉露出一抹窃喜，恨不得乘奔御风，立刻出现在采云面前。
正当时，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整个空间都在一刹那间抖动起来，“咣当”一声，头上“金臻坊”三个大字瞬间就把崔宇给砸倒，甚至连惨叫声都没能喊一声来。掩好的房门被他一头顶开，头又重重的磕在了门槛上，牌匾落在地上打了个转，最后压在了他的背上。崔宇头枕门槛背压牌匾，横亘在地，场面十分滑稽，以至于后来救人的下人赶到之后也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