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2)

她不明白，猫不是有九条命吗？怎么会这么容易死掉？她没忘了那个细雨绵绵的天气，她撑伞回家，在楼下看到那根断掉的电线，和躺在地上的雪球儿。她的心被扎了一下。猫是不能埋的，她虽不迷信，但也不会这样做。火化白猫的那一天，听妈妈说，四只小猫崽在家里一直喵喵叫。后来，她把三只小猫送了人，留下一只，最白的那一只，叫“雪花”。雪花也长这么大了啊，不知不觉都两年过去了。
妈妈那天嘱托她，要听舅舅和舅妈的话。哼，她不是孩子了，不需要那么多照顾。可是妈妈说话时候那虚弱的模样，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想着想着，眼里竟流出好多泪来。真不争气，没出息，她恨恨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妈妈很烦，尤其是这几年，催着她找工作，催着她找对象，催着她起床吃早饭……直到妈妈住进医院的前一天，她还和妈妈吵过一架。妈妈的心脏不好，她一直都知道，可她没想到生命竟会如此脆弱，离别竟会如此突然。她在病房照顾了妈妈十一天的时间，那十一天，是她这一辈子最懂得珍惜的十一天。她恨那个赌徒、酒鬼，为了逃债抛下妻子和女儿，至今都没有下落。
别是死了吧。死了更好。这些年，没有那个赌棍的拖累，家里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只有她才知道妈妈这些年的生活是怎么过来的。

妈妈生病的那几天，为了安慰妈妈，她就随便找了一家企业投上自己的简历，没想到连面试都不用，就直接被录用了。这种工作，以前的她是根本瞧不上眼的，一个月三千块钱左右的工资，想想就没有动力。她告诉妈妈，她找了一份很好的工作，能挣不少钱，你快点好起来，以后我养你啊。妈妈微笑地看着她，面容有些憔悴，但还是那么美。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史铁生说：“死亡是一场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说的不错，她想，那今天也算过节了吧，然而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一切都那么令人绝望，就像这四周的黑暗一样，沉重、阴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她感觉空中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她，那不是妈妈的眼睛，而是一双空洞、幽邃的眼睛，就像小说里描述的死神。而她无法像圣徒一样，手舞足蹈地去过一场狂欢节。月藏进了云里，就像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地合上。
不远处有家店突然亮起了灯，很显眼。店门还关着，但透过玻璃门，隐约可以看到被灯光拉长的人影。她身下的这座楼房，是七年前建好的，隔着一条不算宽敞的马路，是一栋六层的小楼，很老，很旧，五六年前，她的家就在那栋楼上。李叔李婶的早餐店，好像从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坐落在那儿的第一层，她数不清到底是多少年。想起来上小学、中学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去上学，都会被店里的味道所吸引。十多年了，那味道都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