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手记(2)

又听闻她回到了学校，不去教室、没回宿舍，天天守在春生园的大椿树下，口中还呜咽着什么。
我听了，心中好奇，不等下课就赶忙跑去春生园。
今晚的月亮惨白暗淡，月光也不甚有力，只能勉强穿过树叶枝蔓，留下点灰白发黑的光斑。
我竟然看到老师如蛆虫一般，卷成一条，无骨似的趴爬在地上。看她似是想抬头，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趴回地上，剧烈地喘息中夹杂着一串咕噜语。
我探出一只左脚，脚尖点地，身体略微前移，老师却突然抬头，对着面前大喊一声：“根！”字正腔圆、中气十足。我却打了个趔趄，前仰后合摔到了老师面前。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却不想老师双目瞪圆，发出了凄厉而又饱含恐惧地喊声，全身每寸肌肉都抖动起来。
我低头一看，也跟着抖动起来。
死
（一）
东边的云染成赤红色，太阳就从这一片赤红中诞生。大地扫旧迎新，在暖阳的照耀下，换上一身红色的正装。只有那角落里的阴影，固执地不肯见骄阳。
文化老师其人，原名或是介绍过的，只是学生中间不大叫，已经忘记了。许是教历史或者文学之类的课程，反正是教文化课的老师；再加之，第一眼对她印象就不好，于是她成了学生中间第一个被起了诨号的老师。

说起第一次与我们相见，正值秋天开学，校领导训话，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裙，四五十岁的样子，脸上带着一副老式黑框眼镜，兴许镜片边缘还得圈上一圈黑黄的污垢，长且凌乱的短发站在一众衣着考究的老师中间。
到她讲话时，校长双手捧着话筒送上去，对着她鞠躬，还礼过后不清桑、不呼麦，开口便是五千年的孔乙己，说话半白半文，叫人半懂不懂，我们自然听得昏昏欲睡。
若她只是演讲是这样倒也不会被取诨号，可是她的性格也奇怪。
照例上课，话头不知怎么转到了杨白劳那里，有学生发问诘难：“杨白劳借钱不还，黄世仁亏了钱财不算，还得被钉在耻辱柱上留下千古骂名，这是什么道理？”
听了他的问话，大家一阵哄笑。文化老师却是连头都没抬，只睁睁眼皮，扫过满屋，满屋没有一张脸不是讥笑嘲弄的神情吗，合上书，拉开椅子坐下，只答了一句：“杨白劳今天还有，黄世仁也不少，等你们被黄世仁盯上的时候自然就能理解杨白劳了。”很多人觉得她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依不饶起哄要说法，但她怎么都不再答。
直到下课，都没个定论，此时太阳西移，日光直射，亮而刺眼，正值中午。我用手覆盖在眼睛上方，太阳的边缘也看得不甚清楚，似有一圈黑色日影框在太阳上，那唯一能挡一挡这毒日光的云也不巧全被风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