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痛·其六(3)

阵痛，就这样到来了，如洪水般，冲垮了苏云平的防线。先是自胸膛起，再到腹部，然后一步步蔓延至四肢。
心脏在疯狂的跳动，苏云平有太多的遗憾想要去诉说。没有好好学习，三年里他睡了好多次懒觉；偷玩了好多次手机；有很多作业没写；很多书没看；他还有好多的约定没有完成；那咖啡馆楼上的路，他还没拿尺子去好好量一次；种种遗憾，落满心中，竟是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让人难以承受，这一刻他想到了放弃，似乎放弃之后，那些遗憾他就不需要再去面对，似乎放弃以后，这份痛苦就可以停止，多么美丽的谎言啊，他心中充满了嘲笑。
时间仿佛又回到昨天，回到了一年前，回到曾经的曾经，苏云平看着少女的背影，那一刻，他放弃了。
但苏云平怎么可能会甘心呢，他用美好的幻想编织了一个谎言，把曾经的遗憾变作这个谎言中永远不会完结的美梦，他欺骗了自己，然后重蹈覆辙，命运把一切都扳回了正轨，谎言破灭了。
说谎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苏云平嘲笑自己，他现在又一次的站在了悬崖边上，一个更大的失去在等待着他，这就是谎言的代价，是他自己酿造的苦果。
所以，还要放弃吗？苏云平问道，他的身体代替他给出了回答。

颤抖，先是从手指开始的颤抖，然后是整个身体的抽搐，他用尽全力握住手中的笔，不让它掉落，咬紧牙关，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当苏云平从椅子上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的高考提前结束了。巨大的阵痛让他喊出声来，他开始嘶吼，用最原始的声音，发泄着内心的情感，坚冰被悔恨砸开，被怒火融化。老师看向他，学生也看向他，这一刻所有人都放下了笔，看向角落中那个少年，看他的手指在舞动，看他的身体在抽搐，看他的嘴一张一合，牙根迸出鲜血，看他被拖走，拉出门外。 
那篇作文苏云平写了一半，没有什么内容，只是半张卷子写满了“施于绒”三个字。
当苏云平被拖走时，他紧紧握住那杆笔不放，那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了失去，心中那块被谎言所弥补上的空洞，彻底轰塌。
苏云平知道，此时此刻他彻底的失去了施于绒，所以他哭了，嚎啕大哭，他挣扎着想要回去，但阵痛的余波让他瘫倒在地，已经回不去了，苏云平只能哭泣，无能为力的哭泣。
那是他最后的挣扎，就像那场永远都做不完的梦一样。
一朵白云遮住了正空的太阳，天气正好。
父亲的声音把我惊醒，我从那个短暂的梦中醒来，摸摸脸颊，上面似乎还遗留着一些泪痕。车窗外，考生正在入场，我不敢耽搁，简单告别后就直奔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