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2)

我否决了去做生物鉴定的想法，我要亲手揭开谜底，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
我在房前屋后布置了摄像头，采购了猫条狗玩具，还有不同尺寸的纸箱，以及一些自卫武器。
猫条过期了一批又一批，某个雨大得分不清昼夜的时刻，我在家里翻看一本以前读过的书，第三根白毛出现了。
虽然这么形容很奇怪，不过确实是我的第一反应：它看起来有种羽毛的质感，应该往上落。
我丢开书，用整场雨的时间看完了录像，书房没有任何除我以外的可见个体来过。
我的心里有答案了，我的理智也在劝说我止步于此。
但我还是去拜访了一些人，半借半买地搞来了一些物件：一棵扭曲的盆栽，半枚沙漏，一副防风镜，一条蛇和它的监护人。
我还染了头白发，这下我也是白毛了。
呼呼，白毛！嘻嘻，白毛！
我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忘我地扑腾，在沙发上抓起最后一根白毛。
这白色让我回想起那先兆的骑士，非生命的气息随着祂的飞驰扩散向四方，祂的箭矢将月亮也染作惨白。
我收住思绪，告诉抱着蛇的男孩可以开始了，于是蛇攀上我伸出的左臂，勒出螺旋的淤痕。
我感受着蛇躯的冰冷，开了个玩笑：“这蛇有毒吗？”

啜饮着色素饮品的男孩含混不清地回答：“看剂量。”
我点点头，看向茶几上的盆栽，原本孤零零的一枝恍惚间变成了密密麻麻的分叉，每一个分枝仍在不断分叉，刺痛我的眼睛。我戴上防风镜，盆栽里又只剩下了一枝。
“那我告辞了，祝你顺意。”蛇回到了监护人身上，我偏过头不去看他们的形体，说着不送，小心地取出只剩下半截的沙漏。
沙漏里的沙粒一粒粒地向上滴漏，落在空中，还看不出模样。
屋里只剩下了我一人，一头白毛，十几万根白毛，三根白毛，四根白毛，无穷的白毛，一根白毛，负一根白毛，半根白毛，零根白毛，没有白毛，有，没有，没有人，没有我……
数性，逻辑系统都逐渐消失，卫士犬的鼻息已然喷吐到我背上。这些不重要，我继续抽离。虚空中传来几声低吠。
我消融在可能性之外的荒原，擎着火炬的鬼神对我掷出锁链。劫灭的诅咒加身，终结的可能性无限放大，我的坠落已成必然。但这不重要，我继续抽离。
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时序性也消失之后，我坠入基底，托起实在世界的诸位自在仍在等待。不知哪一位轻推我一下，把我推向不可说之处。
我的抽离结束了，置身在亘古未变的沉默中，我的存在也随即消逝。不过我看向沙漏，一枚钥匙已然成形，我还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