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蓝甜点坊】牵一只摩柯去散步(3)

冷清压住了凉亭，冷清也压住了凉亭。
我已经在这个小区里生活了近十年，当我还小的时候，这凉亭倒不是这般冷清。那时候的我多贪玩，无论是纸牌卡片，还是桌游竞技，只要是周六周天，只要是寒假暑假，我们几个小伙伴总会准时聚集在凉亭下，展开一场又一场的不公平竞技，一直到夜灯点亮，一直到扔在一旁的小灵通亮起妈妈喊吃晚饭的来电讯息，响彻云翳的欢笑与争吵才会暂时停息。
那时候哪来的颈椎问题，那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是气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甚至还考虑到几十年后，结婚生子，该如何抽出空来，再来一盘尔虞我诈的纸牌，结果还不等佳人将临，课业的压力就先打破了美好的憧憬，而欢愉也逐渐被压力所取缔，那些最忠实的小玩伴，也终难逃被清扫出记忆的范畴的命运。
人工湖的湖面已经上冻了，或厚或薄的冰层上，罕见地还留有昨夜添的雪。听大人们说，他们小时极喜欢这上冻的湖面，我也喜欢，在冰上一玩就是一整天，直到冻得面红耳赤，直到全身都挂了雪水，才会哆嗦着，却不舍地回到家中休憩。
这是我熟悉的记忆，而今却大抵与它们相去甚远了。
“徵羽先生，别想你的宏图伟业啦，把门禁卡拿出来，我们要出小区喽。”天依挣开了我的手，蹦跳着来到我的面前，将双手背到身后，面对着我，缓缓倒行。

出了小区，那是狭长的林荫道，我记得这条道路，它承载着我们太多太多的故事，我与洛小姐的初识，我与洛小姐走过的春秋冬夏，我与洛小姐最终决定搬到一起，都被这条林荫道所见证。
彼时的她，也如今朝一般活泼，而我却不如此时一般无神，我还很健康，我会像个小孩子一样，走在她的面前，蹦跳着后退，向她展示我新学的流行的迈克尔的舞步，然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她便会来拉我，摸摸我的头，告诉我痛痛都飞走了，我们相拥，是青春年少的幸福。
法国梧桐不知道从何时起，蕴藏了着巴黎浪漫的气息，在夹道的法国梧桐下，春天，是生机的活泼；夏天，是夏虫不可语冰；秋天，我将金黄的落叶戴在天依的耳畔；冬天，我们漫步在霜雪初化的街。
“徵羽先生，看我看我，顺着我的手看。”
她仍像个日系的软妹，将单手背在身后，迈着猫咪的步伐，将手渐渐抬高，我的脖子也随之上仰，上仰，上仰到看被落日逐渐烧红的云朵，听见颈椎咯噔一声，然后听见小姑娘咯咯的坏笑，但我不会怪她，只会怪自己陪她玩的时间太少了。
但很快，她，或者不光她，还有我，又被路边随风飞来的奶油香味吸引了，卖爆米花的婆婆已经很老了，相比我们高中的时候，她佝偻的身体变得更加矮小，黝黑的脸上分明又添了深的沟壑，那几年不换的围裙自然沾上了更多的炉灰与污渍，但她与老伴对视时澄澈的目光，与天依交谈时呵呵的笑意，却分明显现出截然不同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