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新青年(5)

门厅里明明白白地挂着个大大的“囍”字。
白嘉良懵懂地望着，持久地望着，终于晓得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自己定下的、命里的新娘子，要成了他的妈了！
他实也是不能接受这桩事的。这叫什么事呢？老婆还未娶到，倒叫他的父亲抢了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娶过门，按着他的脑袋去喊她母亲。
这是绝无可能做到的。要他承认她是他未来的娘这件事。这不是他设想中的久别重逢。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事情？他恨恨想着。这该死的吃人的时代！这该死的封建家庭！他与她是自由恋爱，他们是这样要好的一对阳光下的新青年，怎么就落到了这般境地，同一个被窝里还未曾滚热，一下子成了一对小丑，不要说“妈”，便是“夫人”、“太太”，他也无论如何喊不出口的。

去找家里的管家问了，原来这左家祖上昔年也曾阔过，可惜风光不久，鸦片烟抽一抽，洋场里赌一赌，迅疾地便没落下去，连个富贵影儿都没留。夫妻俩都吞烟土走了，苦了家里的独生女，跟着佣人回到老家，清苦归清苦，本也算安稳，这不是债主——也就是白家——找上门来，左云绣一无所有，只好把自己赔进去，否则按照白家的说法，要抓她去见官的。
婚礼算是大办了。吹拉弹唱，一路大红轿子抬进门，白家没了主母好几年，正缺个识字的管中馈，听说这新夫人是学堂里念过书、正儿八经的女学生，可不是合适得很了。
过门时白嘉良就在边上看着。左云绣一身喜服，腕间有一抹浓绿透出来——很像是白嘉良亡母的嫁妆，看来他那个爹对这个新夫人满意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