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巴别塔之柱(9)

PE区底层的阴冷总是让姚向往着更高层的阳光，但12的评级，注定他此生只能居住于对流层最底端。近地轨道文明区所投下的巨大阴影裹在永不消退的积雨云上，隔绝了绝大多数阳光与热量，无论感观融合器如何反置与叠加，人类永远也模拟不出太阳的绚丽与灼热，所以说，感观融合器也不是万能的。
“赞同”
那一刻，无论姚还是【Ga】，都在809路车窗的反射下，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嘴唇的张合、以及那实实在在传入耳中的一声…
反置外形带着俊美身材、如大理石线条刻画脸庞的邻座，立刻向着姚的方向投来了未加丝毫叠加的惊恐与愤怒。
姚颤栗着，神经反射性的弯下腰去，将头与背部低垂至邻座膝盖的高度，无比惊恐的看着难以叠加掩盖的油锈地板，等待着自己被审判的那一刻。
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缓缓飘落的一片六角雪花，带着禁声的符号消失在车底，姚悄悄侧过视线，在巫师帽投影的隐藏下，偷偷窥视着对方。
那如史书资料描述般精致的欧式脸庞，配合蓝色瞳孔的移动、极其轻微的向右扫过，姚知道，“report”选项已经被取消，对方选择原谅了自己。

对于向自己体现为卑微情绪的分级12公民，更高层分级公民有着选择是否原谅对方的公民自由权利，这是姚所敬畏的，也是姚所不曾拥有的，但比起这些，姚更想拥有的整个PE区只能在感观融合器里体验的飞翔与脱离，甚至想突破公共道德的底线、体验恒温服下，那孱弱身躯被万物之始——太阳所尽情炙烤的温暖。
这邪恶念头闪过的一瞬，姚的胸腔似乎又微微有着拉伸和共振，但一切终归平静。
将身体缓缓恢复坐立姿势的姚，刻意保持着与邻座的高低之差，在【Ga】感官中，再次出现的梧桐隧道，让他对洞天那头充满了一成不变却又全新的期待。
生理时间上，太阳现在正倾斜在低沉积雨云的背后，数字纪年上，新的工作日又开始了…
809路车头微微抬起，整个车厢在达到一个顶点后开始向着黑暗和地心缓缓滑落，土石表层隔开外部的阴冷，地热系统全力蒸发着留存于隧道内部的湿气，恒温服的表面，逐渐有了蓬松与柔软的舒适。
无尽的隧道依旧向着漆黑干燥的地心深入而去，但姚已不能再前进一步，隧道弧形墙壁上巨大的鲜红12标志，意味着终点。机械杠杆碰撞声后，姚停留在隆隆回声环绕的狭小月台上，身后黑暗中巨大红色车灯缓缓通过，但一切，除了眼前那一圈发亮的门洞，已经和姚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