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窗(3)

有一次开家长会，她留下来帮忙，其实每次开家长会她都会留下来帮忙，班干部，总是这样。我也在学校，但我是放学后打球撒欢，根本没在意这个。等差不多家长要来的时候我才回课室拿书包衣服打算走。
我路过她们班。我听见有个同学对阿言说，要开家长会你肯定开心死了。阿言不解，问为什么。那个同学说，因为念成绩的时候永远都在念你的名字啊！
阿言沉默，没有表情。她转头看见了我，我不知为何逃也似地跑了。我觉得那个同学说的好像是对的，但又好像不是对的。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总之我走了。
可能是某些方面的迟钝，我总是要过好久才能明辨出种种情况还有情绪。就像阿言虽然成绩很好，但她家里从来没有表扬她，可就算她考差了，她家也同样不会有表示，不会责骂，也没有安慰，反正，什么都没有。
还有她的沉默，也超出了常规。遇见蛇虫鼠蚁，她会惊慌害怕躲避，却不会发出声音，从来不见呼喊；头疼脑热，也从不开口，直到人失去意识直接倒地。还有一次，我见她手上有一小块红斑，她说烫伤，我问为什么没有上药包扎，她说不紧要。后来我才知道，是早上她冲麦片的时候，手端着碗，晃动了，热水晃出来，烫到手，但她不能松手，因为碗会摔碎。

我不明白，我又出现无名怒火，我又无处发泄。我不懂她沉默的意义，是她刻意为之还是已经变成本能。
虽然沉默，她却又异样的活泼。比如哪里新修了一个特别的建筑，哪里又有一个景点，哪里搞了一个什么活动，哪里有特别的店……她都会叫上我陪她去，她去，却也只当旁观者，从不参加，她永远站在不会受伤的外围。除非我强行拉上她参加，否则她不动如山。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带我见识了很多东西。是我自己，我家人都不可能带我接触的东西。
我也会去她家借书看，她很多书，或者说，她家很多书。但我不喜欢她家，虽然隔得这么近，就在两隔壁。
因为太冷了。阿言家太冷了，她妈妈说都是因为阿言总把窗户打得大开，她的窗户向北，冷风永远呼呼往屋子里灌，但阿言不肯关窗。
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她喝很热的水，我觉得烫的水，她就觉得合适。可能是放她房间的水，在等凉的时候，表面已经浮上一层薄尘。
好像这些琐碎的日常都没有诉说的意义，但是它应该改变了我很多。因为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知道，上帝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位置，有的人就在通向外面的窗边，有的人只能在逼仄狭隘的困室，有的人在一片空白的荒原。但是能看到窗外美景的人总遭人嫉妒，其他人一边听着栖身于窗边的人描述窗外的美景，一边也可能嫉妒大发，觉得为什么这些景色不是自己看到，我拖着身子往她的窗户爬，越来越近，才发现，那里的窗外，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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