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猫客(2)

我家楼下有一户人家就不幸成为了后者，只因他家养了许多猫……他到底养了多少只猫呢？没人说得清，有说四五只的，有说七八只的。每次从他家门口路过，都能听见喵喵喵的叫声，音色各有不同，有时是独唱，有时是大合奏，听得出来人气蛮旺的。
那个年代，能养宠物的家庭不多，他家养了这老些猫，便十分令人瞩目。三不五时堆在门口大袋大袋的猫砂总让人好奇（那时的猫砂是真的沙子，就是那种砌墙装修用的最普通的沙子），猫砂用过之后散发着一股子令人不适的味道，时间搁置久了便让大家生厌，也就逐渐嫌弃这位邻居起来。
在大人的口中，这位养猫的邻居家里遍地猫毛，到处散发着猫的尿骚味，显然是不符合五讲四美中“讲卫生”这一条的。而在孩子们常听的恐怖故事里，时有“猫妖”“黑猫招鬼“之类的精怪传说，对于猫也是存着许多敬畏，不怕考试零蛋挨揍，却更怕被吃人的老猫叼去丢了小命。
因此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对这位邻居都非议颇多，只因猫能捕鼠，为除四害有贡献，便再有意见也只能背后碎言两句。然而当楼里突然窜进了几只老鼠，大肆糟蹋粮食之后，大家便更加觉得那几只猫简直是废物点心，连带着更嫌弃那位养猫的邻居了。
在无尽的闲言碎语中，养猫的邻居形象多变，一会儿是妖娆风骚的富太太，一会儿又是肥腻显摆的中年胖男人。在他们的传言中，这位邻居没有孩子，只能养一群猫来排解孤独，算得上是个可怜的人。

大人们用这种带着同情又带着厌恶的情感描述这位邻居，作为孩童的我们，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于我们而言，对这位神秘的邻居更多是好奇与害怕。我和小伙伴们不时会在楼梯口蹲守，想要一窥究竟，然而总是被猫砂的怪味和对猫妖的恐怖幻想劝退。
直到有一次，我忘了带钥匙进不了家门，这才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这位神秘的邻居。我在楼道上徘徊了好久，掰着指头计算着父母下班回家的时间。养猫的邻居开门往袋子里铲猫砂，一瞥眼看见躲在楼梯一角的我，她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两个人面对面僵立在当场。
这时我才看清了邻居的样子——是一位穿着墨绿色旗袍梳着卷发打扮挺时髦的阿姨。她脸上画着浓重的妆，但恰到好处地遮盖了她略显苍老的容颜，并不像传言里的老巫婆那样吓人。她的装扮和那个年代质朴的风格非常不同，甚至有些格格不入，更像是电影院门口手绘海报上那种名伶女郎。
我看得有些傻眼，怯生生的也不敢说话，倒是那位邻居先开了口，她问我是不是住楼上，怎么不回家，我老老实实回答了。她有些局促地让我等一下，转身进了门，过了一会儿又开门，探出半个身子招呼我，让我进她家坐着等父母回来。
我有些害怕，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过去，也许是好奇新战胜了恐惧吧，糊里糊涂地就进了邻居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