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赵郎读书记(2)

（二）
然而那时的我并不明白。
我和太子一起迈向国子监的脚步都是虚浮的，我看着御花园温暖平静的水面和雨后三三两两的残荷，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畅快。这是我第一次离开那个家，我将要开启的就是我梦中那自由自在、被鲜花和彩云装饰起来的触手可及的美好生活。
我们贪恋荷花，就迟到了。
老先生正摇晃着他那雪白的脑壳，念叨着滴里嘟噜的句子，但是当他看到我和太子想要溜进来的低矮身影。雪白的脑壳在那一瞬间就此崩塌。
我们被罚站了，在所有人的最后方。
格致太子和我对了一个眼神，就像那些卫士一样，他的眼睛涌动的潮湿的雨雾，和我看到荷花淀眼神那么类似。
我一下子就明白，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类啊。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心向着一处未知的方向，那是国子监的老先生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找不出来的隐秘之所在。
我却被打断了思绪。
因为太子已经回到了正中心的座位，那个只属于他的高贵座位，带着稚嫩的龙作为装饰。
（三）
那天的我因为久站腿疼到走不动路，是太子格外开恩让手下的抬我回到寝殿的。
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敢迟到。
我是陪读的书童，是底下的臣子。我不能带坏他啊，最可靠的、最值得信赖的格致太子。雪山摇摇晃晃，说。

否则施以我的就是严酷百倍的惩罚。
然而太子只是回以淡然的微笑。
我清楚地记得，也许是一年还是三年后的那天，在一池似曾相识的残荷边，格致太子用粲然的微笑问出了我至今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做太子的意义是什么？
自然是有朝一日继承大统、国泰民安。
那么，为何一定要我？
他喃喃的话语有种令人迷惑的魔力，一向成熟可靠的姿态也伴随着这咒语轰然倒塌。
“我不适合做太子。”
“你是嫡长子，你是最棒的格致太子。”
“我倒情愿母后生出来的不是我，也许是另一个皇子或公主。他比我聪颖或比我矫健，我嘛，便做个百姓山高水长逍遥自在。”
“真的可以吗？百姓的逍遥？”我……我不敢说。
我知道。那几年父亲没有在偏僻的村落中找到我，在风刀霜剑中我过的是什么日子。
所以，我要享受，不仅要在家，更要享受皇宫，这个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一切，物质和精神。
（四）
格致太子，不，彦博，你在那边还好吗？
我又一次在梦中惊醒，想起我们比邻而居的时光。安元的天气总是很好，月色清澈如水，如你那承载千千万万的温和眼眸。
我本不该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