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子朋友(5)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他高一结束之后，我们两个互相交换成绩单，他居然考了他们那边的二百多名，数学只考了二十几，低到我不敢想象。
他告诉我，他要学艺术去了，艺考前都不考虑学习，他要考央美，我很信任他的能力，他毕竟天才，真的努力的话绝对可以做成，不过他的父亲不这样想，在高二过去没多久就从另一个大城市去了他上学的地方，待了好几天。
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后，他考了年级第四，总分凭空上涨了三百分，国庆那几天我们一块打游戏，之后他开始了对他自己人生的倾诉。
他已经将到三十岁的人生都规划好了，争取在四十岁之前解决一切家庭问题，当然，不包括他爸的问题，比如让家人吃喝不愁之类的，而精神目标只有一个，当共产党员。他问了我一个问题，问我觉得十年后的中国会怎样。会怎样呢？我能想到的无非是统一，无非是科技进步，人民生活水平变好之类的，哪怕我自己的生活，我也觉得我家会从小富变成大富。他告诉我，这就是制度优越的结果，之类布拉布拉，观点很全面，很彻底，总之完全可以说服我。他告诉我一个前景，一个只有本能的社会——爱国是本能，道德是本能。
这样的前景的确是我这样的凡人想不到的。我说，四十岁之前能完成吗？他说，不可能，他除非活四百岁。我问他，那你爸的事呢？他没回答。

他是一个极度追求效率的人，效率给他带来的就是进步的极速，然而国庆节他爸给他买的画具，他整整八天都没有收到——他国庆放八天假，而他爸填的收货方式是自取，却没告诉他。他在学校因为自己租房住的缘故上课期间收不到快递，一个快递往往要掐好周末送达才会买。
十月二十号的时候，他爸给他寄的两箱石榴到了，他吃一个石榴他要用半个钟头，因为他不想弄脏摆满画和书的桌子。
稻草是一件小事，他在学校被一个被逼的三观不正的家伙逼出了怒火，甚至在当时他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办法报复，可是他想到了叔父，奶奶，和自己的未来。
十几岁的少年人就这样当了乌龟。
下午放学，他打通了快递的电话，然而他最后也没有得到画具的消息。
晚上在家，习惯性的复盘阶段生活的他，感觉已经要被负面情绪压断了，他哪怕是天才，也有少年人的心气，不然也不会有靠艺术宣传改变人思想的大目标了。
他终于顶不住了，他给他爸发了一条消息：
“对事情考虑不周全，降低效率的人都是傻逼，而我一个石榴要啃半个钟，在绝对有限的时间里拿不到该到的画具。”
这是他第一次对长辈说的话里带上了脏字，他希望他爸能看懂他的求救，他只希望得到一句话：“怎么又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