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镜子里的不是我”(2)

我抬起蔚蓝的眼眸望着眼前这位老太太。她的身子算不上硬朗，说话轻柔得几乎要变成山间风声的和弦，在同样蔚蓝的乱山衬托下，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不完全是不辞而别，我还是有告诉他们的。”我对老太太的无端批评感到一阵不快，我盯着她的眼睛解释自己，仿佛我的离家出走是一种正义的反抗。
“以，这种方式告诉吗？”她看出了我的故作镇定。她明白我是离家出走的，也明白导火索是吵架，更明白我说的告诉也是吵架。
“塞莱斯特山是多少登山者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他有着思考，有着灵魂，不是一个赌气的小丫头能征服的。”老太太微微一笑，转身慢慢捧起她的茶壶。
“与其说是征服这座山，不如先考虑一下怎么征服你自己。登山不是蛮力，塞莱斯特山更是这样，某些时候，也许自己才是眼前最高的山。”
我冷笑一声，对这个老糊涂前言不搭后语的传教不以为然。
“前面有电话亭，等你走到那里再说吧。”老太太说完便进屋了，全然不管一个在寒风中蓬草一般飘摇不定的小孩。

“那我就登给你看。”我笃定地望着她的背影，夕阳染红了我的头发，连同我蔚蓝色的眼眸，就像是怒火在我头顶燃烧一般。我赌气地没有和她告别，只是用散乱的步伐告诉了她我的离开。
夜晚的星光映照着幽邃的深谷，在蔚蓝色的山上，清澈的银河显得格外明亮。我追赶着依着山峰一上一下的月亮，月光衣我以华裳。踩着星星的碎片淌过一条清亮的小溪，溪水里皎洁的琼瑶被我凌乱的步伐踏碎之后又缓缓凝成了一片清辉。几经跋涉，我终于见到了老太太口中的电话亭。仿佛是肌肉记忆，我期待而又忐忑，自觉而又不自觉地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尽头等来的是一个憔悴又带着几分欣喜的声音。
“Madeline，一切平安。”
“晚安，妈妈。”
贰
在电话亭旁边的传达室过了一夜后，我又迎着新日走上了山路，昨夜的残雪还没有完全融尽，来时踏上的足迹也在风雪的侵蚀下消失殆尽。渐渐地，随着雪越来越厚，云朵越来越近，冰越来越晶莹，我才发觉已经走到了山腰。回过神来，望着峭壁上凝结的冰，一个陌生的脸庞在我眼中浮现，还是被夕阳染红的深红色头发，还是被夕阳染红的深红色瞳孔，我好像抛弃掉了乖乖女的那个我，变成了我喜欢的样子，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