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时光（上）(2)

（*注：普雷蒂[Pretty]现有“漂亮”[pretty]意，原意接近“捣蛋的”；格林[Green]，绿色[green]*）
想到这儿，他苦恼地揉着左半边脸颊，似乎正打算组织组织语言，好好和她们探讨一下姓氏的问题，却又不太想废这心力。放空的眼神中，依次映出行道树高耸的梢尖，舒展的枝桠与粗糙遒劲的枝干，终于凝滞在手中的笔迹上——中性笔的笔帽早已不知所踪，原本空无一字的纸面上排列着一行行清秀的楷体汉字：
“该死的，居然被学妹嫌弃姓像是女生，上帝啊，普雷蒂做姓氏的时候压根还没有漂亮的意思好吗？额……话说原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再说这是姓，又不是名，哪有什么像女生像男生的，按她们这理解那还有人姓格林呢，没记错的话中国人似乎有把绿色和被伴侣背叛联系到一起……”
经过一年多的刻苦学习，这样简单而清晰的汉字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上的阅读障碍。这使他在初瞥见这文字时便讶异的张了张嘴，倚在左手上的脑袋猛然转正。下一秒，当他彻底完成了翻译的工作后，无数混乱的、无用的、零碎的念头瞬间席卷了他的脑海，全身的肌肉都陷入了僵直。伴着水笔落在地上的脆响，他如提线木偶般扭头向右，那里，不知何时起，跪着一个上衣下裳的模糊身影。

布鲁斯脑海中那些错乱而纷繁的念头被瞬间融合在一起，映照出那影子手中泛黄的书册，映照出一列列蝇头小楷，继而映照出那身影被浅色束带束起的长发与清秀似女性的容颜。他跪坐在长椅上，似乎把那当做先生讲学的蒲垫，珍珠般的双瞳一动不动地对着面前的书册，澄澈而略显呆滞的眼神里，混着几丝掩饰不住的虔诚与狂热。布鲁斯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书页右端。紧接着，一浑厚一清脆的两个声音同时在长椅上响起：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清凉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腥味，拂过伯克利的各个角落。小楼里，安东尼斜斜地倚在沙发椅的扶手上，手中淡金色的钢笔在信纸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
墙面上的时钟静静的记录着时间的流逝，相伴的是书桌上笔记本嗡嗡转动着的散热风扇，与窗边随着海风摇荡的纱帘。
他搁下笔，把身子更深地埋进柔软的靠背里，颀长的十指随意地交叠在一起，缓缓向后，伸了个懒腰；又放开手，任双臂垂落两侧，转向窗外的脸上挂着一抹慵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