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远 第三章 海棠引 （二）(2)

高大的体委走过来，这次方落落自然地抬头看着他，他比她高出一头。接下来体委说的话让方落落无地自容而且与他英气的外表产生巨大差异。他用了极其难听的话语问候了方落落的家人，每一句都带着下流的词汇，他巧妙地将污秽的词融入每句话中，意思清晰逻辑正确，用他拿独特的嗓音高声“教育”她不要迟到。方落落控制着发抖的身躯咬着嘴唇说是。体委摇头晃脑转身，和边上隔壁班男生说话。风把他们言语送到方落落的耳中。
“这就是你们班的傻子？”
“听说她以前挺浪荡的，今天怎么这么消停？”
“她最近有没有勾搭你们班的那男的。”
“这小姑娘，嗯，听说她男朋友是校外的？初中毕业就不上了。”
“看起来很好上的样子。”
每一句话都像一跟新的针顺着旧日的伤口重新扎进心里，多年以后回忆这段往事方落落明显感觉到血液从她看不到的地方流出。做课间操的时候，方落落的四肢像是挂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放不下去，整个人有气无力。年级主任看她不好好做操，二话不说走到她身边，把她扯到队伍后面。年级主任有着凶恶又肥腻的脸庞，嘴唇外翻，说话像吃人。方落落低着头站在最后面，不知一会该如何应对班主任的怒火。
经历了糟糕又忙乱的一天，方落落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学校。很难说是健康身躯承载着千疮百孔心灵，还是受伤心灵努力支撑着空洞的身躯。回家的路又窄又暗，离开主路拐进居民楼，除了住户的灯光以为再也看不见别的光亮。远处的一闪一闪直晃人眼的是饭店的招牌。短短几个月，方落落变得低着头走路，眼神开始躲闪，行为不再大方。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方落落没有和家人打招呼，径直走到自己的屋子。爸妈为了方落落上学特地搬来陪读，他们很关心方落落，当然只关心学习。方落落试着和母亲说学校的事情，谁知道母亲张口是好好学习闭口是将来要考好大学，一听到这个，方落落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家里的灯光很亮，亮得直刺方落落的眼。外公走进她的屋子，拿出早就买好的炸糕说：“饿了吧，先吃块炸糕垫垫，一会开饭。”方落落接过炸糕，坐在写字台前一小口一小口咬着，她盯着亮白色的灯泡，甜糯的炸糕带有一丝咸涩。
手心的汗水打湿黄色的沙土，黏在手上的沙粒是难以忘却的记忆。
初中以来，每次新学期开学方落落都会在被窝里怀念假期生活。尽管每天被母亲唠叨着要好好学习好好写作业以外，至少可以不用每天都去令人作呕的学校。那段时间里方落落把自己埋进书中，当母亲问起为什么不和同学去玩时，她说不想去。方落落生日那天，父亲把他淘汰后的手机当作礼物送给了她，许诺初中毕业会给她换一个新手机。而淘汰下来那个手机还有八成新，那个年代的手机基本只用来接打电话，父亲认为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有一部这样的手机已经足够。母亲送了她一套名著，然而方落落一心沉沦网络小说。到最后父亲都没有想送给女儿的那部手机可以上网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