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解集（下）(8)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生活都被进化型人工智能深深影响着。失去海的帮助，屏幕前的观众很难找到自己感兴趣的新节目；看着厨房里送出的不像样的人工菜肴，食客总会怀疑眼前的盘中物是否真的可供食用；被迫出门购物的消费者常常在完成支付离开店铺后才发现其实街对面就有更实惠的同类商品；交通出行中依靠人工智能辅助本可避免的拥堵更使路怒症的话题量瞬间攀升。
这种情况在职场更甚。与海割席后，上班族们在向领导报告时不再能一键润色文笔，一次三句话就能说清的汇报常常需要花上十几分钟，结果还总是不尽人意；工程师们不得不用鼠标和按键手动优化设计，关键节点的处理更是问题多多，以至于几个月里全世界都没有一份全新的建筑图纸出炉；医生在开药时变得患得患失，许多手术被迫无限期推迟，医疗纠纷与日剧增；社会动荡让律师们工作不断，可仅凭自己他们直到开庭都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参考案例，举证工作更是一塌糊涂。
就这样，经过最初的反抗后，大部分人像被现实狠狠教训了一番的叛逆青年，不得不开始接受海，依靠人工智能找回当初那份安逸舒适的生活。当然也有极少数人完全不准备妥协，宣称要将这场圣战坚持到底。
我和妻子属于第一类人，毕竟离休后的清闲生活已经让我们不想再经历大的变故，尤其是在作为有关项目早期参与者的我向妻子保证了海的安全性后。我的女儿和女婿则完全不同。尽管在海正式登场前，“集智”和“夏娃”这两款人工智能已经在某种程度上控制了他们的人生，拥有强烈独立意识的他们仍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怕只是形式上的控制。所以，当为期数周的抗争计划流产后，女儿带着外孙女找到了我这个进化型人工智能领域最早的开拓者，并试图以此寻找新生活的突破口。

“爸，关于海，外面有好多说法。”
简单的家常问候结束，我坐到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收看最新的时政要闻一边听女儿吐露心声，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从我和老伴的健康入手，再旁敲侧击引出真正的话题，这让我立刻明白她也是典型的人工智能依赖者。
“那个啊，别说外面，楼下就有很多人天天堵着小区大门要说法嘞。要不是县政府特意组织警察维持秩序，别说你是我闺女，你妈出门买菜都得被堵在小区门口的绿化带前面。”
“爸，我不是要怪你，但你就没什么办法吗？”
“我要是有法子当初就不会在事业最好的时候退下来了。我就是看出来这个进化型人工智能到最后根本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所以才撒手。离开前我也多次暗示过这东西可能不好搞太深，然而我当时拿不出证据上面不听啊。”
“那您看现在真的没办法了？”
“办法还是有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安享太平日子，你工作上难道被海刁难了？”
“这倒没有，只是心里有个疙瘩，总过意不去。”
“闺女，别想太多。依我看，海和原来的‘集智’、‘夏娃’一样，没什么区别嘛。上礼拜巧巧高烧，给那么多自诩有能力不靠人工智能看病的医生瞧过，最后治好巧巧的那个医生不还是靠海的决策辅助系统在开药吗？你呀，别老拿最坏的心思去考虑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