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里(2)

致命的是，不论心里再如何抱怨，她仍要保持好一个作为小辈的“礼貌”。
正如此刻，她堆起笑脸，强迫着自己喝下一口又一口凉粥，那估计是大姨又错把保温当做加热的结果。看着对面这个怠于打理且臃肿的中年妇女，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来缓解一下气氛，却又莫名不敢直视大姨的眼睛。
好在很自然地，大姨拿了一袋瘦肉丝拌在粥里，刘岁终于可以见缝插针打破沉寂:“诶？这东西看起来特别像我初中时常买的五毛钱一袋那种小零食。”
她只是随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却不想大姨的竟忽然罕见地神采奕奕起来，好像怕这个话茬溜走了似的，赶紧接了一句:“我可跟你说，这个东西三毛钱进五毛钱卖，最挣钱的就是它。”
“当年我开的那个超市，头几年生意好的时候，全市都卖不出去那个鱿鱼丝，你大姨成百箱的卖到脱销。”
“你不知道，那时候长虹校就在小区旁边，那可是好学校，学生都有钱呐，素质也好，我就把那个蓝色包装的鱿鱼丝朝柜台一扔，一眨眼就全没了，而且啊，还没有不给钱的呢。”
“刚开始的时候穷啊，不像后来都是送货上门了，最开始是我和你大姨夫大清早四点多钟去白桦街自己拉货呢……”

“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拉三次货，真是穷，整箱都进不好，凑个一箱七瓶红茶八瓶绿茶，你说有没有意思那时候？”她自己开心的笑着。
刘岁又是那样强扯着嘴角在笑，不过这次她看着这个倚着阳台门，裤短袖连带着头发丝一起皱皱巴巴的女人没有丝毫埋怨，只是笑的心里发疼。
粥里掺了瘦肉丝，勉强能吃了。
大姨仍然自顾自的回忆着。“后来啊，学校改了，顾客的钱越来越不好挣了，我就挣厂家的钱。”
“那时候厂家都抢着让我上他们的货，两家比价最后H啤白了给我三十箱。”
“那时候真可惜就是你大姨夫拦着我，死活都不同意，要不我现在连锁店都开了多少家了……”说到这里，大姨的眼里闪起了风华正茂的光。
刘岁在大姨漫长而快乐的回忆里吃完了这顿饭，就这心里的五味杂陈，鸡蛋羹都有滋味起来。
末了，又是没头没尾的一句:“咱也不知道这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刘岁尽力地想把气氛拉回去，然而挖空心思只有一句可回:“可惜我那时候太小，只记得我姐给我喝AD钙奶我不要，就喜欢吃二排货架里面的袋装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