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1）(2)

北国冬日的朝晨在天还未亮时最有魅力。深青色的浑浊天幕下，万物都被蒙上一层黯色，雪花片片零落，静静地覆在魁梧的行道树上，有时细雪压得松枝一弹，几颗干巴巴的松果滚落下来，砸出一个小雪坑，又很快被填满了。已经下了一夜的雪覆白大地，天似乎显得不那么暗了。齐靴高的积雪盖过路牙子，仍是松软自然的舒坦模样，还没被玷污成厚实泥泞的脏雪。北风着实是凛冽的，晨间风虽不重，正面相遇还是会有细细纤刃在脸上耳边厮磨的感觉，诉说着遥远的寒意，想来吹散那些汽车后窗上的滑稽涂鸦也不成问题吧。
每天这个时候是我难得内心宁静的一阵，宁静，却不意味着心里毫无波澜。虽然受到不知来由的危机感鞭使早早来到学校，但实际上来了也不过是靠着临窗的暖气发呆，无意识地观察别人，乱七八糟想着有的没的，总之是不做什么正事。这个点来的每次都是他们几个，一边抓着鸡蛋煎饼一边奋笔疾书，口中还不时念念有词，彻底沉浸在自己的要事中，全然不知外界人事的变化，真的很勤奋啊。我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愁绪。大家都变得生疏了啊。尽管课间还会打闹跑笑，也会频繁交流课业，但更深入的那一块，却感受不到。是从最近开始的吗，还是说，从一开始我们彼此间就是相距甚远的呢，至于我的学业，我的生活，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现在的我，总体上将确实是痛苦的，可在这痛苦之余，又有种奇妙的不可尽言的，哀悲的快感。

“等这一切都结束，应该会变得和原来一样吧。”嘴上这么说，哄骗着朋友和家人，“再也回不去了”这种想法却早已占据大脑。说到底，我也好，大家也好，都只是按着身边的“过来人”指定的一条路前进而已，至于这条理所应当的路是否合理、是否合适，以及是否有其他的路，则无甚多言。车流滚滚，人海泱泱，道路四通八达，有人去向高庭，完美无瑕，好不阔气，亦有人堕入深渊，落魄潦倒，令人鄙夷。而庭上渊下的你我他，究竟有何区别呢。这样的我，这样无知、愚钝、懦弱的我，就凭心里的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小心思，要如何知晓去往何处呢。
等到隆冬始解，大地渐醒，人们的欢笑与虫鸟的啼鸣遍地，载满人的列车开始在路上飞驰，平凡冬日的少年哀思也会被深锁心房，直至淡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