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 第三章 讲演（上）(2)

“但这不代表历史学就是自然科学的附庸，或说衍生。我们通过这些资料，总结出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对人类社会的演进有了越来越清楚的认识。而这些认识又将引导并促进自然科学的进一步发展。如果说他们是在探究自然的‘规则’，那我们就是在追寻人类社会的‘秩序’。
“但今天，这条被百年来的实践所不断证明的道路堵塞了。我们讶异地、在某种意义上却也是有所预料地看到，人类在短短几百万年里所留存下的东西，几乎被我们从地面以下搬进了博物馆和研究院。我们新发现的、还能发现的实物资料，已经越来越少，并终将在不远的将来被全部发掘干净。如果这意味着我们对中古、上古乃至更早的人类社会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那我们大可以安心地坐下，自豪地说‘历史学的大厦已经建成，后人要做的不过是在这美轮美奂的建筑上层留下的空房间里从事些修补装饰的工作罢了’，就像开尔文勋爵在1900年那次著名讲话上所说的那样。但遗憾的是，我们还没有。现今的历史学取得了同十九世纪的物理一样辉煌的成就，却也同它一样存在着不可忽视的漏洞，套用开尔文勋爵的话来说，‘历史学的美丽而晴朗的天空被两朵乌云笼罩了’。
“这两朵横亘在我们面前的乌云，一是史料之间的矛盾，二是史料的空白。
“不论是文字的，还是实物的，我们研究历史的最有力工具、也是我们理论的根本支撑，一定是第一手的史料，这就带来了上述的两个问题。这两个问题原本都称不上严重，但在如今‘人类遗迹’即将被发掘殆尽的背景下，便越来越清晰地凸现出来。如果两份第一手的、被证实可信的史料存在矛盾，并且两者本身都没有漏洞，我们一直以来的做法是寻找一个‘第三者’，用更多的证据去考证，但如果我们已经没有办法获得更多的资料，又该如何解决这样的矛盾？同样的，当所有可用的资料都被发现以后，那些还未被填补的空白又该如何解决？

“也许您要告诉我：我们只需要把握总体的规律，不必太过追寻历史的细枝末节，总有些事情我们不得而知。
“但这不过是一种逃避。我们几乎不可能掌握历史的‘真理’，人类社会的‘秩序’必须用它完整的经过才能够确定。我们永远不知道那些我们不能确认的、或是根本不曾知晓的所谓‘细枝末节’，会不会对我们的理论造成致命的打击。为了完善我们的‘相对真理’，为了不断地追寻那个‘绝对真理’，我们必须实现突破，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再活足够的时间，去用未来的发展验证我们的理论——至少现在，还远远不行。”
安东尼顿了顿，环视着讲堂内外若有所思的人们，又庄严开口道：
“历史学的答案，只能到历史中找寻。”
（声明：本文属架空历史，所涉及历史与史实有相当多的出入，望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