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2)

下一次的应试又是三年之后了，家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就剩一个妹妹和那年迈的老母亲，妹妹迟迟嫁不出去，母亲也已经丧失了劳动能力，其他的儿女作鸟兽散了，唯一的联系就是每年定期回来看望老母亲，顺便拿一点家里的存粮，这是荒年的年景，要是丰收之年，他们倒也没有了动静。诸葛庐对这帮兄弟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少拿一点，实在不行了就啐他们一脸。不过说归说，诸葛庐依然得仰仗着这帮亲戚，因为家里想要做官的比比皆是，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获得去京城考试的机会，但他们为了祖上的希冀，倒也每一段时间就回来给祖上的灵位磕头作揖，然后拿走一点粮食。走之前还不忘对老母亲和诸葛庐泪汪汪地说：“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们说！”母亲总是热泪盈眶的对他们亲昵地抚摸道“乖孩子”。诸葛庐也搞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尽管他已经三十有七了。 四十诞辰已经来不及过了，他已经准备赶路了，他那笨重的后背样式的竹子制作的包里放满了书籍，这是他们家里最贵的器物了，家族一直把它们当做传家宝，其中最珍贵的就是已经破败不堪的《大诰》了，诸葛家的家训之一就是每一个男性都应该熟背《大诰》，诸葛庐当然不敢数典忘祖，一直到现在依然在背。
收拾好行囊，诸葛庐凭借着记忆上路了。但再走到院子门口时，母亲叫妹妹过来问诸葛庐今年是宣德几年，诸葛庐笑而作答“早已是天顺年间了。” 他还是到了那个小镇，就是三年前他路过的小镇，那是他第一次到达这个小镇，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踏进这片土地，因为多年来总是走相同的路，哪怕是发了水灾也不肯绕路，很多次险些要了他的命，要不是上次灰心丧气地赶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踏足这片土地。但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诸葛庐可以慢慢欣赏沿途的风景了，这样的繁华景象他在家乡也是没有见过的，怡红楼，迎春院竟然开了好几家，不仅是名字重复，连人流量也是复刻一般，人声鼎沸的，充斥的烟火撩人的世俗快乐，路边的羊骨头甚至可以当做铺路的石子，酒坛子已经在一个街道上落满，完整的不完整的多到无法数清，被县衙抓来的人们总是不停地被催促着打扫街道，他们也会时不时地拿回一两个坛子回去装菜和路边抓来的鼠，别的鼠是不要的，必须是从各大酒楼和青楼里跑出来的，因为这些不仅可以食用，还是灾年里交易中的俏货，拿两只鼠甚至可以换一把细盐和一小袋粟米。

诸葛庐路过了怡红院，老鸨从人群中一眼看中了他，叫着两个姑娘就要拨开人群去把他拉进来，诸葛庐对她们大喊“盛情，盛情！”然后挤开人群向远处跑去，身上不仅没有多余的铜币和银子，铜子要留着买些饼子吃，至于银两，每次考试都要花费上一些，因为那些过来人说这会让文殊菩萨保佑你高中，仅需要吧银两放在官府指定的庙宇里即可。但是诸葛庐却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庙宇里没有和尚，只有穿着官府的人笑眯眯地对你说菩萨会保佑你的，然后把你的名字写下来贴在墙上，墙上早已被铺满，但是依然会往上铺，他在之前就已经贴过七张，不过到现在只能看见这一张了，他心里默念“罪过，罪过，我心思不纯所致”。今年也希望能够得到菩萨的保佑。他在街边的井水中草草地洗了脸就继续赶路了。 天色渐暗，因为白天的绕路，诸葛庐没有找到之前他一直歇脚的客栈。他慌忙地踱步，一听到人的声音就赶紧找地方躲起来，等到完全没有声音了之后才敢慢慢探出头来，但是还要再过一刻他才敢继续上路，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嘀咕“大明万岁，天佑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