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舆论》(2)

“大路两边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大，人们也都从地上起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而找到声源的看客们则把这两人围了起来。老人直起腰来，全然忘记自己的腿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就忙把孩子从地上扶起来，轻轻地用手背拂去孩子脸上的泪痕，心疼地揉着额上的红印。女娃以为爷爷消了气，也是紧紧搂住老人的脖子，生怕爷爷不要她了。”
屏幕前的人眼镜上泛着蓝光，鼓着腮帮子说：“这老头怎么能对自己的孙女这么狠？这是亲生的吗？怕不是捡来的孩子吧！这方将军什么来路啊？为什么这么怕他呢？”说完又扒拉了两口热乎的外卖，继续看着面前的电脑。
“‘狗蛋儿啊，不是你不听话，是这方将军脾气大的很，你奶奶前天就是被他杀了啊！’老人的泪水从满是皱纹的脸上滚落，接着说道‘你奶奶前天来城里，正赶上方将军出城，大家都跪在地上时偏偏她抬头看了一眼，就在大街上被砍了脑袋啊！’说罢便泪流不止，把孩子拥进怀里痛哭起来，而孩子只是知道奶奶去了一个她还去不了的地方，哪里明白爷爷的话。周围的人听得一阵唏嘘，此时人群之中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指着老人嚷道:‘你这老家伙休要血口喷人！方将军战功赫赫，镇守边疆，是我朝功臣，乃我辈楷模，岂是你口中的草菅人命之徒！’老人连连摇头：‘后生啊，她奶奶就被丢在城外乱葬岗，不信你可以去看看，我这次带孙女进城，就是来给她奶奶凑钱收尸的！再说了，我一个土已经埋到脖梗子的庄稼汉，说这样得罪人的话又能有什么好处呢？’书生无言以对，但也不敢轻信老人所言：

‘既然你如此痛恨方将军，为何见了他还要下跪行礼呢？’‘你以为我是尊敬他吗？我要是不跪被砍了脑袋，谁来照顾我的孙女，谁来替她奶奶收尸？你问问他们，那都是怕惹怒了姓方的被杀了头啊！’老人边说边指着周围的人。书生愕然，环视四周，仍不死心，接着问：‘这么说你是为老婆婆料理后事了，为什么不让令郎来呢？想来他年轻力壮，做事要更方便些吧。’老人听罢，连连摆手：‘你不知道啊，这方将军前些日子招兵招到了我们村，我儿子就被他们拉去充了军，家里值钱的东西和粮食也都被抢了去，说是什么粮饷。几间土屋就被搬空了，儿媳妇也跑了。整个村里的余粮都被征了去，我昨天求遍了人，都说没有多余的粮食，不肯替我照料孙女。家里又没有值钱的玩意儿，我若是有一点点办法，我都不会带着她来城里做这种事情。’边说边指着已经躺在地上的草。书生听罢，涨红了脸，默默上前扶起一老一少，目光却在其他老‘生意人’身上飘过…
…”
这一集网剧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屏幕前的人死盯着结束画面，仿佛这样就能让眼中的火焰烧掉刚才看到的荒唐画面，完全没有感觉到脸上趴着的米粒。“原来这老人是来卖孙女埋老婆子的，太可怜了……姓方的以前怕不是个土匪！要是我，我就去把这狗屁将军给极限一换一了，再慷慨赴死，也算造福百姓……这后生也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说完便从鼠标旁拿起手机，把屁股从椅子里挪到床上躺下，边躺边说：“这舆论啊，哎，要是真有为国为民的人民公仆就好了，那我肯定拥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