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司人—往生(2)

接着是一个老年女人带着两个中年女人拎着一张充气床垫匆匆进来，她们把床垫在小木床上放好，又铺上一块普通床垫，放上枕头，然后两个中年女人眼中焦虑的向窗外望去，看着几个中年和青年的男人从一辆救护车上抬下一个老人，把他放到担架车上推了进来。我知道，我要带走的人来了。
他已经瘦的皮包骨头，眼睛里混浊一片，眼珠上翻看向我站的地方，牙齿蜡黄，张大嘴费力的呼吸着。
这个老人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被我带走了，可我还要等上一夜才到判官跟我说的时间，我再看了看他那全身都在用力的呼吸方式，忍不住说道：“何苦呢。”
他好像听到了我的声音，努力的看向我的脸，然后盯着我的眼睛。我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像以前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干这差事几千年了，我们这些勾司人怎么可能还有表情这种东西。他盯了我很久，看我一直没有动作又放松了下来，只是稍微的放松，那种急促又费力的呼吸方式注定他的肉体和精神都一直高度紧张着。
房子里很快堆满了老老少少，他们三五个人聚成一堆低声说着什么，不停有人上前安慰一个人呆坐了很久的老妇人。房门一直开着，不是有人进进出出，一直到狗都跑回窝里睡熟了才关上。

房里除了老夫妇就只剩下了老人的一儿三女，加上两个孙女一个外孙女一个外孙，儿媳妇和女婿带着小的孙女外孙们回去睡下了，屋子里就剩下这十个人。
老妇人劝着两个孙女让她们回家睡了，今晚不会有事，学医的外孙盯着姥爷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外孙女盯着弟弟的脸把他拉到一边问些什么，弟弟却吞吞吐吐说了半天最后姐姐听懂的只有一声长叹。
大孙女哭着被妹妹扶着回家去了，外孙和外孙女也被妈妈们劝回了家。现在房子里只剩下了孩子的爷爷奶奶，爸爸和三个姑姑。
他们在一起商量着什么，然后低下头在老人耳边说：“他一会就到，爸你再等等。”
当月亮都不再亮的时候，门口出现了敲门声。儿子几步跨到门前打开门，一对母子走了进来。
儿子带着那个睡眼朦胧的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来到小木床边，让他喊老人爷爷，小男孩有些害羞似的小声喊着爷爷。老人的眼睛却早已盯在他身上，仍然混浊的眼瞳中都透出了一丝明亮。
孩子的手被强行塞到了老人手里，旁边的几人看着老人的脸，好像想看到些什么。过了一会，老人的手动了动，将孩子的手握紧。我确实没想到这个快要跟我走的人还能做出这种动作，我原以为他除了呼吸之外什么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