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2)

黄美慧哭得很难受，整个人都瘫在桌子上，头埋在肩膀下面，一耸一耸的，情绪过激的缘故。
“我现在都喝不下酒，一尝到那个味道我就想起我爸妈那时的样子，他们闯进我的家里，开枪杀了他们，等我反应过来已经是九点三十八，已经是十八岁……我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还在期待一句生日快乐，但他们就那么死了手里还拎着半瓶茅台，要是他们没死，我可以平平安安地喝下那剩下的半瓶，因为我成人了，我有权利喝酒了。”
“再过三分钟，只要三分钟我的父母就不会有任何法律责任……”
“但他们偏偏提前给你喝了，喝了多少，喝的时间一切被拍的清清楚楚，就在你的卧室里，”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在我看来这次对话毫无意义“黄小姐，我很高兴你可以信任我的能力，但这事谁都不行，不止我，这城里任何一个律师都不行，这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谁都不想去翻这个旧账。”
“如果你真的觉得委屈，大可以去看你当年的录像，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故意把话说狠些，好让她不再纠缠。
“失陪了。”我站起身，招来服务生结账，准备离开。
店外已经下起小雨，雨声和所有声音混在一起，有一种缓慢的和谐，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好多人的声音，伴着桌脚的移动摩擦，像是混乱一样。
我冲回店里，人群聚集在我原来的座位周围，我挤到里面，直见黄美惠脸上糊着血一样的液体，手上，袖口也沾上了许多，手里还抓着什么在啃，更多那样的液体流了出来……那是番茄。

“鸡蛋！鸡蛋放在哪里？！”我有些吓坏了，疯了一样对店员大喊。店员像是反应过来颤抖着跑去后厨拿来些鲜鸡蛋，我伸手抢过来，往她身上砸，鸡蛋碰到就碎了，蛋液裹着蛋黄粘在她身上，黄美慧捂着嘴躲，我便追着她砸，大家也跟着我砸，蛋液几乎已经浸透了她的全身，但她还是死命捂着嘴。
我气死了，对着她叫：“黄美慧你疯了吗，会死的！”
黄美慧听了我说话就开始笑，像是得知了什么很荒诞的事一样，比那还要夸张一些。
“我他妈小时候就没吃过鸡蛋，你们也他妈别想让我吃！”
她张大嘴，但我没有再把鸡蛋扔过去，大家默契的沉默下来。上一秒警察冲进来开枪打死了她，她还没来得及闭嘴，子弹就钻到她脑门里面去了。
后脑勺飙出来的血溅到墙壁上，剩下的究竟是番茄汁还是血谁也说不清了，只是都是红色的，都一样触目惊心。
我不太记得后来的事，但大家都回了家，黄美慧当晚被烧成了灰，和她爸妈放在一起。
我想第二天我不会去看新闻，这辈子也不会去碰番茄鸡蛋，有些事注定要刻到骨子里去的，我盯着啤酒里冒起来的气泡密集又迅猛，把对面街上的人搅得奇形怪状。
没力气去喝了，只是觉得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