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考前失明是什么体验？（盲人的春天）(2)

下雨了，这是春天的第一场雨。窗外春风扯着丝线，滴滴雨珠饱满圆润地顺势滑下，在水潭上开鲜花儿。鸟儿哼鸣着春日序曲，或者是唤醒沉睡的生灵，好让它们走出冬日噩梦，在春天里沐浴阳光，享受着永恒的“春眠不觉晓”。
可王炳不想永恒，也不想春天，他只想问明白，自己还有没有复明的希望。他摸着墙壁去找母亲，只是有点不熟练。但他不在乎，更不想学习盲人走路，他只想问个一清二楚。王炳没走几步，大概到的父母的卧室，或许没有，他便听到了女人的哀嚎男人的啜泣。声音听模糊的，但是王炳听到了“没救了”“医生讲”“他的眼睛”——这几个他此生都在逃避的词！
屋外春光融融，屋内心如死灰。之前埋藏在心脏中的暗雷终于蓄谋已久地引爆，从内部要将他分崩离析。年轻的战士拖着半身血和躯壳还想站起，但屋外的“透明丝线”化作“玻璃碎渣”顺着血管插入少年的五脏六腑，让他无法动弹。
距离高考还有一百天，距离春天过去还有六十天，而王炳“心的死亡”就在今天。
古有王维“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的慵懒，亦有陆游“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惬意悠然。古人仿物春眠，是一种对生的向往，是一种生于斯长于斯的自豪，更是一种对造物者对大自然的赞美。

“春眠”，对于万物而言，即在春天享受滋养。但是对一个从前人生一路坦途的，突然失明的十八岁王炳而言，春眠就是一个盲人“死”在了永世都踏触不到的极乐世界，心死了，人还没死。乐境哀情如是！此时的王炳就蜷缩在被窝，孤独猛刺他的心，连吸进去的空气都带有尖刺刺的长针。
一天，两天，三天，王炳渐渐蓬头垢面。少年不吃不睡不刷牙，他的的胡茬竟霜染上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惨白！平日里萎靡如柴草，偶尔有同学、朋友、亲戚来问候，王炳便变成了一头疯牛，变成了一墨乌鸦，在屋里横冲直撞、嘶哑嚎鸣。
王炳的数学老师沈煜也来找他了，说是要带他回学校。
起初王炳很抗拒，他以为老师只是想带他回去念书。但沈煜老师是他最喜欢、最敬重的老师，他最终还是同意了。他们来到了学校。沈煜用粗糙的大手牵起王炳稚嫩的手，小心翼翼地绕过教学区，避开了同学们的欢声笑语，生怕王炳触景生情。沈煜带王炳来到了天台，引着他小心坐在天台的靠背长椅上——这是王炳之前最喜欢来的地方，王炳感受得到长椅的温度。
老师没有说话，但王炳知道老师在那儿。天台的空气很好，微风轻拂王炳近日瘦削的脸颊，他深深地吸气，又长长地叹气。沈煜仿佛知道这儿能让王炳放松下身心。几分钟后，沈煜打破宁静，他温柔地告诉王炳：“王炳啊，老师要退休了，马上就要去山区支教了，是自愿的。”王炳皱了皱眉，他问：“沈老师，为什么呀？您在城里还有家人。”沈煜老师憨憨一笑：“你师母也是这么问的哈哈。老师的确没有这个义务，但老师的确是自愿的。这个春天启发我很多啊。万物都在春眠，山区的孩子们也是。他们花一般的年纪，树一般的个头，上天赐予每一个孩子同等的生的机会，茁壮成长的机会。但是，他们生理如春天的小树茁壮了，而心理却是空洞的、懵懂的，还在春天里睡觉呢！山区孩子还在春眠，老师得去把他们全都叫醒喽！他们一醒，有了学识也有了更广博的世界，这个世界就会有更多像你一样的国家栋梁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