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2)

老猎人便从背上掏下了枪，上了子弹就指着他，争辩道，“抢八音盒不能算抢…八音盒！……为了小六的事，能算抢么？那叫借”接连，便是什么脏的话，什么“你再多嘴”，什么“三天之内撒了你”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瘦男（掌柜的）是决不责备的。而且瘦男见了老猎人，也每每这样嘲讽他，引人发笑。老猎人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
有一回对我说道，“你抓过那些小东西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抓过啊……我便考一考。如果猎物跑入一个封闭的空间，并且把自己反锁起来，怎样抓的？”我想，险些被枪毙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猎人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怎么做吧？我教给你，记着！这些方法应该记着。将来做掌柜的时候，抓那些小东西要用。”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会被一面墙堵住；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用手伸进去，看看能不能用手抓出来就行了”老猎人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戴着手套的手指头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其实也不一定要这么做呀，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老猎人刚拿出几个布偶，想发玩偶关起来演示，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了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学校的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老猎人。他便给他们熟青蛙吃，一人一只。孩子吃完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猎人的战利品麻袋。老猎人见着了慌，马上对战利品麻袋打了一个结，并且举了起来，抬起身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低头偷看了一眼，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你们要是再过来，把你们也做进去。”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老猎人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