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瓦希尔的时代(2)

克瓦希尔们是幸福的，他们没有死亡的痛苦，就连这个词也只有那些早期的克瓦希尔才明白它的意思，由于失去了二元面的其中之一，所以“生”的词意也慢慢失去了含义，它们同各种旧词一起被埋葬在了华纳的时代。华纳时代对于我们克瓦希尔来说已经无法想象，那似乎是一个危险的年代，那时的人终有一天会迎来终结，即使一个人一生都如在无风无浪的天空之镜上滑行，那人也有一天会沉入水底，迎来漆黑的死亡，这是克瓦希尔们不敢想象的。
但是战胜（或者说失去）了死亡的克瓦希尔们又是可悲的，由于不再死去，那么每个克瓦希尔所掌控的事物便难以流转，杀人这种违反第五戒的行为更被禁止，因为这时已经属于弑神的行为，华纳时期的价值观已经有这种趋势，能无限工作的机械要比终有一死的凡人要重要得多，而由于神明数量只增不减，所以每个神所拥有的权能会逐渐减少，过去有代表整个太阳的神明，但每个克瓦希尔虽为神明，也只能分到某个时刻射向湖面的一束阳光，而反射出的那一束可能并不属于他，因为要满足众多神灵的支配欲。物质方面的困难算不上一个值得忧心的问题，华纳时期的人类已经可以进行宇宙航行，克瓦希尔的目标将是星辰大海，还会打上“为了克瓦希尔的复兴”的名号。

试想一下，两个克瓦希尔，一个掌握一颗种子的子叶，另一个掌握这颗种子的子房，在种子开花结果后，他们才能分到属于自己的果实与叶片，但这并不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只是填补那随着时间推移不断膨胀的支配欲的空洞。但是他们并不会因此而争斗，因为每个克瓦希尔都拥有一种特殊的情绪，即整个地球都由他自己支配，虽然自己拥有的很少，但是一想到整个地球，乃至外星的殖民地都由克瓦希尔这个整体拥有，他们就无比自豪，并对其他生灵感到格外的优越。他们或许会一起约好去参加夜晚的派对，伴着探戈或赋格享受与其他克瓦希尔在肉体上的欢愉，第二天会想无事发生一样，继续照看自己种子的子房或子叶，就连厚重的历史毫无意义，那么浅薄的昨夜污秽又能算什么呢？
克瓦希尔的时代还存在不平等地占有吗？不，不会有了，因为一个克瓦希尔如果支配着黄金，他会和其他占有钻石或玛瑙的克瓦希尔一起，劝说那些仅仅支配粪土的克瓦希尔，支配什么并不重要，因为整个宇宙的一切，都由所有克瓦希尔共同占有，他们并不是压迫者，（如果新词里还有这个词的话）而是共同属于克瓦希尔的个体。
每个克瓦希尔自出生起，他们的路就望不到尽头，他们不会像旧人一样不断地向死而生，每当凝望夜空，他们可能会骄傲地想：一个克瓦希尔所拥有的时间，是否比那头顶的黑色幕布更加深邃宽广?但是他们又立马陷入迷茫：自己连宇宙的尽头都无法知晓，那么自己人生的走向则更加难以揣测。旧人们虽然互相争吵，都有一个共同的归宿——死亡，而克瓦希尔呢，他们看似有无数的时间相处，各自之间的距离却如空中飞舞的落叶，每个平面上，有且只有他们自己，就连死亡这个可以让他们相互依偎的家乡，也成了曾经的故乡。克瓦希尔们的寿命虽然无限，但是享受到的乐趣比任何一个旧人都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