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一)(8)
“所以,在协议生效之前,我们约好了,不准自残,不准自杀,相依为命,不离不弃,怎么样?”我向莫槐伸出手。
他顿了顿,握住我的手,轻声说:“成交。”
那一年,我二十九岁,莫槐十三岁,我死了老公,他死了爹。
当一个不想活了的我,碰上另一个不想活了的他,反而莫名滋生出了想要暂时活下去的力量。
虽然我跟他压根不熟,但我们决定一起相依为命。
工人之前花了好几天时间将我的行李从莫家搬出去,又接着花了好几天时间搬回来。
然后,再也没搬走过。
莫槐不再住校,吃饭睡觉都在家里,正式成为我的拖油瓶。
我动容道:“放心,我一定会尽好后妈的责任,比如接送你上下学什么的。”
莫槐淡淡瞥着我:“不需要,我自己有腿。”
但我还是每天准时出现在学校门口,站在众多学生家长中间朝他用力招手。
毕竟,我懒得做饭,又懒得打扫,更不会辅导作业,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去接他放学了。
一开始,莫槐总是面无表情地从我身旁走过去,假装不认识我。渐渐地,他开始习惯在人群中寻找我,有一次我偷偷躲了起来,发现他在搜寻无果后,脸上竟然有些许失落。
我得意洋洋地跳出来:“承认吧,你还是很需要我这个后妈的。”
莫槐眼底的不安立刻消失了,故作不耐烦地将书包甩进我怀里:“幼稚。”
从小到大,没有一刻把我放在眼里的亲生爹妈,一发现我变成了有钱寡妇,立刻拖家带口地前来投奔我。
莫槐冷冷道:“无所谓,让他们住进来吧,我可以搬出去,反正他们才是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人。”
我疑惑地瞪他:“发什么神经呢?”
然后,我按下对讲机,笑眯眯地通知保镖:“把那群老老小小扔出去,永远不要再让他们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对,是永远。”
莫槐眼中带着不解。
我冲他眨眨眼:“从此以后,我的家人,只有你一个。”
那一刻,盘绕在少年身上已久的忐忑、彷徨、无助,忽地消散了。
他与我四目相对,轻轻地,认真地,点了下头。
白天,家里有保姆打扫和做饭,到了晚上,偌大的房子里便只剩下我和莫槐。
走出阴影并没有那么简单。
有很长时间,每次我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满脸是血的莫沉。
偶尔,他怀中影影绰绰地,还会抱着一个死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