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深夜,他在街上
“爹死那天,妻子也死了。爹死时,我正在往嘴里递妻子现蒸的馒头。馒头蒸好,临盆,难产。我背着她,一步步爬上野山,埋了,还没来得及立碑。肚子饿了,回家吃饭。只有馒头,还没吃完,爹死了。
爹食道癌死的。死前三个月吃饭总是噎着。那时候娘还在,她不知听谁讲了谣言,非要上山挖老参。娘的声音我记得清楚,她把白头发捋到耳边,叽叽喳喳地笑。那天很晚,她上了山。碎花衣服,深蓝裤子,黑布鞋,棉白袜,竹筐萝。第二天,巡山人抬回了她的尸体。碎花衣服被豺狼撕碎,漏出了浅褐色背心。半只眼睛睁着,嘴角起了小泡。半个月后,病房里,爹说:亏得你娘尸首完整。不然那口气能让我噎死。
爹怕死。他第一次噎到就想起了爷爷。爷爷爱喝烫水。热茶晾不凉,这才把食道烫坏,得了食道癌。爹也爱喝烫水。汤要滚,茶要沸。不过爷爷七十三死的,他才六十五。确诊前打死不信。医生拍了片子,他蔫了,抱着我哭。像个小孩。
爹死前只想抱抱孙子。所以很照顾晓丽。家里农忙,没人做饭,爹得找人照顾。晓丽真能干,九个月了,大着肚子下地。那几周,我就陪爹。给他讲癌症的治愈奇迹。拉闲呱,村口的偏头盯上哪个姑娘、王财主家怎么进的贼。家里事全扔给晓丽。不知道再没多少机会见到那么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