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1(2)

可如今，缓过神来却想不起梦境的内容，理智压制住原欲，梦里的一切都是昏昏沉沉的，她对模糊不清的暧昧感到压迫和不安。
林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瞥一眼窗外呼啸的风雨，虽说是在夏天，但依然感到些许寒意。
倚在父亲做的木椅上，林百无聊赖看着墙上被水汽浸湿的毛茸茸的黑渍，在主观中它慢慢放大，几乎从屋顶蔓延到墙角边。黑渍并不像学校课室的霉菌散发一种刺鼻腐朽的臭味，它没有味道。黑渍随着时间“长大"，尤其夏天开始，它的爪牙一直想要往她的床上爬，起伏不定的菌毛成为她幻想的对象。起初是想一本书，后来变成一只兔子，一匹马，一棵树，它逐渐清晰起来，现在倒是像一只蜘蛛，八条腿紧紧订在墙里，黑魆魆的身体肆意在房间辗转腾挪。鲜活的实感让她想起那混沌的梦。
林倒是不讨厌房间里的东西，只是有点熟悉过头，感觉是活在一个巨人的身体里面。但那个巨人生病了，它在不断缩小，不断在坍缩，最后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会和巨人媾和成什么扭曲东西。她幻想着它能成为承载她所有重量的盒子，她就能不断往里面填充自己的东西。没错，是所有的东西，但她也会想，在掏空自己之后，她会变成什么？那大概会另外一个盒子吧。
林这个暑假几乎都待在这个屋子里，除了这些日常幻想之外，她还有些夏日的访客。

平日里停留窗户外的飞蛾，似乎很向往屋里的风情。
--为什么？这里除了我之外，就只有窗旁的褐色的床架和灰色羽绒被褥，紧挨着门前的书桌和头灯上白炽灯而已。房间既不美丽，又不华丽。
林时常放它们进来。林有时很抓住飞蛾置于自己的手中观察一番。即便她没有做什么事，它们的身体在手中神经性蠕动着，然后支离破碎，她认为有一种力量在撕扯着它们，指引它们飞进这个房间，又让它们脆弱得撼动不了空气里任何波动，留下粉尘却是如此渺小，如此不值一提。
还有那些蝉。听到蝉鸣是林在一次午睡的时候，她好奇书上这种会在娇阳下发出伶俐啼鸣的生物，究竟是抱着多大的勇气破土而出，去迎接自己的死亡。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看过实际的夏蝉，属于男孩子们的嬉戏和她没有边际。
--这次大雨过后将不会再有蝉的声音了吧。
屋外的大雨紧一阵又慢一阵下了几个小时，依旧消减它的威严的趋势。
林透过窗户看到小镇里的万物在闪电的光与影中不断交汇，林幻想着小镇以往死寂的线条，凌厉的锐角有了演员的形态，变化着自己俊俏的面庞。雨滴也成了高超的琴手，狂击各式屋顶的瓦片，将舞台技巧推敲至臻完美。林总是在感受异常之中，林却能得到一种稳定的日常。她自认为自己世上平常人无异，将稀松平常的度过一生，却痴迷某一种特异点的差异，那种激荡的快感促使她理解周围发生的一切，迫不及待得去寻找归属在她身上的答案，体验的结果往往离从容不迫的豁达开朗有着云泥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