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群鹊(4)

派来的托掐准时间凑了上来，大着嗓门问道：“你这是干嘛的啊?看着好奇怪。”
他早拟定了说辞，当即高声答道：“七夕节到了，可多少恋人如牛郎织女般分隔两地，心底的思念千言难以表述，万语无法宣泄，无处寄托平添寂寞。我们的鹊桥号驾驶员……”说到这里，他稍让身子，双手向离群鹊示意。对方虽然没有搞清楚情况，还是很配合地叉腰一蹦。“她将把大家的思念储存于桌上的容器中，将它带向牵牛织女星，就算相隔千里，也能得到同样的星光予以祝福。顺便一提，思念越强，容器上涨得越多哦。也请大家用便利贴将思念的话语写出贴在摊位上，可以随意合影!”一边说着他一边向围观的人群发放便利贴，顺势接下的观众们也不好一走了之，而从众效应又引来更多看客，总会有人顺应气氛参与到这一活动里，只要抄热氛围，应该不难集满思念。
“真的上升了!”一位女性如许愿般在容器前合握双手，随即惊奇地叫出声来。粉色的黏液上涨了一小节，在灯光里反射漂亮的晕影。仿佛是思念得到了回应，女性露出舒畅的笑容 。这无疑勾起更多人的兴趣，摊位前排起人的队列。
情况比他预想的好很多，离群鹊本身不高，穿着宇航服使体态圆润起来，这样的形象很受年青女子的喜爱，节日也煽动了情绪，甚至不用他做什么安排，思念便很顺利地不断收集。到了最后，就算容器装满了仍难以脱身，收摊之时，各色的便利贴中几乎看不出铺面原本的模样。

“好了，这样你也应该能完成旅程了。”回到飞船前，他对离群鹊这么说道，这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个小时，不能说不疲惫，但心情却挺愉快。虽然休息日被上司强制加班令人不爽，但从业这么些年，难得这样温驯平和的事件。
“嗯，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离群鹊开心地向他掬了一躬，没有丝毫将要消失的不安与恐惧。虽然异常相信着让自己存在的故事，本能依旧明白从现实中消失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无知带来的无畏，而是殉道者的从容。
“工作而已。”他看了看月亮，暧昧的光依旧不明朗地从薄云中渗下。
“但是。”离群鹊的语言中没有做作与粉饰，坦荡诚恳：“我还是蒙受您的照顾。”
如果真的感谢我就别再出现在现实里了。这种话他没法说出口，如果是穷凶极恶的怪物，他不管是语言还是行为都会让对方永远消失，可对于离群鹊，明知道并没有另一个世界容纳她的存在，他没法冷酷地否定，哪怕这只是嘴巴上的慈悲。“总而言之。”他露出笑容，用她所编织的故事做出告别：“一路顺风，祝你接到你们的王，让他与后团聚。”“嗯！”离群鹊点点头，然后开口予以祝福：“我也祝您遇到那个让你思念的人。”
一声嗡鸣后，空气泛起道道涟漪，而飞船则已不见踪影。他转过身，向山下走去。即便是深夜，城市依旧璀璨，那一盏盏灯下，正讲述着怎样的故事?不得而知。不过，他希望它们温暖又温柔，就算浅薄的像是童话，也足以慰藉某个人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