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率，失重和万有引力(2)

太空就是这种东西，你望着她，觉得她很神秘，你进入她，觉得她很，怎么讲，拉普兰德说，很恐惧。那我应该庆幸心率无法维持在登舱标准，还是该认为这是一种没法弥补的惋惜，德克萨斯摩挲她的耳廓，拉普兰德耳朵根变红，拉普兰德说，该庆幸，你不必了解真相，真相会让人迷失，如果不够坚定，在太空里，会孤独的死去，太空与深海没有不同，你恐惧深海吗，拉普兰德轻轻吻她，太空比深海恐惧一万倍，因为没有鱼，没有海龟，没有活物，只有你自己，鼻子痒了，也抓不到，那个头盔，拉普兰德摸着德克萨斯的脸，她能护你周全，也能让你死于无法触碰。因为这个，拉普兰德说，你成为我的上司，我在太空走神的时候，你可以带我回来。
拉普兰德坐上太空船，本该是一次简单的任务。
空间站偏移轨道失联的第五天，大副死了，因为颠簸，在太空里，微小的颠簸会致命，会引发蝴蝶效应，像他们开始也许只偏移了几厘米，现在连太阳都看不到了，拉普兰德觉得他们没偏移太多，而且正在对的航线上，她躺在床上拨弄无线电，望着床脚，打开，关闭，再打开，为什么不呢，也许他们离家越来越近，也许他们正在往正确的方向行驶。拉普兰德望着大副，他正在喝咖啡，脑袋撞上钢架的边缘，脑袋插进钢架里，凝固又未凝固的血飘满整个舱，拉普兰德穿过血液触摸他，尸体是温热的，嘴边飘着咖啡液体，那是他自己冲的难喝的咖啡，闻着像猫屎，喝着像泥巴，拉普兰德庆幸自己再也不用喝大副做的咖啡，她把他放进太空服，拉好拉链，打开舱门，推他出去，所有人看着大副慢慢飘荡在太空里，像脱线的风筝，大副真的很慢，拉普兰德推他的力度很小，她不认为自己的力气太小，但大副就是移动的非常缓慢，先是头，再是脚，旋转，她看不清他的脸，像活着的，正在修理舱外太阳能板的大副，没有系安全绳，慢慢朝宇宙深处飘走，再也不会回来。

拉普兰德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坐在逃生舱里，飞进黑洞，她在黑洞里旋转，引力极大，比她经历的所有残酷的训练都要大，她感到自己正在撕裂，在黑洞的拉扯中撕裂，她身处绝对的黑暗里，手，脚，全身的皮肤，都发出致命的颤抖，她仿佛看到光，在黑洞的深处，真的有一点光，拉普兰德拼命想看清，在她即将迎来光明的时候，她爆开了，均匀的爆开，血肉骨碎成小颗粒的粉末，她的头盔，她用了许久的头盔，内壁粘上肉末，她整个被黑洞撕裂了。她醒来，去厨房冲咖啡，拉普兰德发现，她的咖啡比大副的更难喝，她开始想念大副，他此时也许正好飘在某个星球的环上，沾满水冰和尘埃。
拉普兰德带着一些种子和土，临行前德克萨斯与她一起在后院挖的，后院种满花，但天太冷，都死了，拉普兰德把花铲走丢掉，德克萨斯筛出一些土，松软的，带着花香，德克萨斯把土装好，放进她的背包，说如果想家了，就种点菜，拉普兰德说什么菜，德克萨斯说萝卜，洋葱，大头菜，我经常做的那种，拉普兰德说，但是我不会做，德克萨斯说，我会把菜谱给你，拉普兰德说，但是我不会做，德克萨斯叹口气，拉她进屋，炖一锅蔬菜汤。拉普兰德跪在舱内，种下一些种子，第二天发了芽，太空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拉普兰德望着那些芽，想如果他们成熟后，还没找到航线，她就抱着这些萝卜洋葱和大头菜跳黑洞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