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西行•幽幽子（二）(2)

“今天，你们二哥…没了，”他不愿说出那个字。二弟是家中的壮劳力，没了他，家里就再也撑不下去。父亲两根指头举了举，“今天开始，你们也要下地了。你，华胥，”他再指指，“你，西行寺里赤。”三妹默默吃着，点了点头。
“听到了没有？！”父亲一拍桌子，最小的六弟没拿稳碗，东西撒了一地，也不敢抬头。
“她知道了！”华胥连忙出声，“她…不怎么会说话，她，她知道了！”
“嗯。记住了，她现在既然是我们西行寺家的人，就得帮忙干活。”父亲收回手，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夜色降临，火炉里燃烧着二弟的树，也燃烧着他的青春与梦想。
第二天一早，华胥天不亮就从床板上跳了下来。她换上历来从不曾用在干活时的便服，刚打开房门，迎头便站着里赤。里赤双手空着，一看就知道是在等着她。
习惯了，华胥这么想着。不光是家里的人不待见里赤，就连村里的小孩也没有几个喜欢她亚麻色的头发。据他们所说，那是海外的蛮子才会有的发色。尽管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容貌愈加明艳，可那头发与身高依然是全村所鄙夷的对象。对于这份感情，里赤从来不说什么。她只是安静的活着，一直到她来到这个家的第十二年。

在这十二年里，只有华胥，二弟和父亲像亲人一样待她，而昨天，二弟走了。父亲也为此变得心情极差。如今她能依靠的，不过是自己这个大姐罢了。
华胥总觉得这位三妹有着自己的一种执念：她干活时总是憋着一口气闷着干，做事也有自己的考量，只是不说出来让别人知道。她的沉默寡言并不是哑了，华胥曾问她为什么不说话，她嗫嚅了半天才开口冒出来一句“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我只记得…”华胥连忙捂上了她的嘴，她不想再听几年前那句话了，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
二人很快陪着父亲下到田里，但又过了近两刻钟，四妹和六弟才拖着锄头出现。五弟平常和二弟要好，今天由他代替二弟去集市上做活，提前半个时辰就走了，提走了家里仅有的一盏马灯。
“五弟今年有十二了，他一个人走应该，大概没问题了吧？”不知是发问还是自言自语，里赤紧跟着华胥点点头。父亲一锄一锄地翻开地面，汗水在黝黑的皮肤上流过。四妹跟在他旁边，有样学样地敲打在干硬的土地上。今年豆苗的长势不知道好过十二年前多少倍，可是以她家的人丁，不过也就求得温饱而已。华胥和里赤被分配去井和池塘打水，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挥舞着锄头的农民。十二年前的寒冬不仅破坏了华胥家的根基，也驱走了这些佃户。曾经高攀不上的主人家的大小姐现在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邻家小姑娘。华胥带着她的三妹一路走来，听到了不少轻佻的哨声，还有个别情歌混杂其中。华胥羞红了脸，提着水桶低下头，快步走开。里赤倒是毫不顾忌地张着大眼睛打量着他们，那与华胥发色相仿的瞳孔黑里带紫，盯得小伙子们一个个转开头去，嘴里还发出不屑的声音：“那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