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坂独步中心】Carralla(2)

独步把购物清单拿出来核对了一遍，摇摇头：“刚才一二三来消息说他下班了，医生，这个交给我来拿吧。”寂雷从善如流的把袋子递过去，空出来的手摸出车钥匙：“走吧，独步，告诉一二三咱们马上就到。”
如果觉得日复一日的生活难以忍受，不妨看着日历把这段漫长的时间按照每个二十四小时分割开，变成细小而短促的苦难或幸福——那天医生是这样说的，温和的低音如同镇定剂推入两个求生者的血管。一二三的那份日历留在家里，在餐桌上占据一席之地，只不过谁都没有再管它，快到夏天时日历依然是一月份那页。空白处被印上了劣质烫金的祝福语，“新年大吉”的艺术字高调且引人注目，最后融入餐巾纸盒、调味料瓶和装饰纸花当中成为用餐固定背景的一员。独步的那份日历则带到工位，起先特意在桌面整理了一小块空间，带着某种虔诚真挚的感情把日历翻到一月份那页。三天之后一摞叠起来快到半米高的文件盒被科长放到他的办公桌上，顺手把文件盒往里推了推，台历在此等攻势下连连后退，无声无息的倒下去。等到观音坂职员做完今年公司新产品的销售计划，把这些用来创造价值的废纸处理完毕，向上司交了差，才想起被遗忘在视野不及之处的台历，在角落里找到蒙上了一层灰的新年大吉。

没办法的，社畜生活的运行法则如此——这么想着，独步伸手把日历摆正，随便塞到某个暂时还算安全的缝隙里。出乎意料的是，医生所说的疗效以另外一种方式起了作用。正所谓对于超出忍受范围的痛苦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逃避，观音坂独步作为普通人的一员也无可免俗，无论本人是否意识到这一点，某种逃避确实悄无声息的融入他的工作时间。日历的一角正好挡住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工作日继而被粗糙的划分为白日和入夜两种时段。只要忽视分秒的流动，19时和23时就不存在区别，月初和月末也不存在区别，年初和年末只不过是从一个冬天来到一个冬天，来年的日历上照样会有深红色的封面和烫金的新年大吉。
等到观音坂独步意识到这种逃避的妙处时，他已经沉浸其中十几天。某日他赶上末班车，回家时算得上早。公文包提在右手，下车时脱掉的西装外套搭在左臂上，社员证服帖的垂在胸前，灯火通明的街道映出不算过于狼狈的人影。独步习惯性抬头，视线聚焦在自己居住的公寓楼，外墙体拥挤的霓虹装饰不知为何全部开到最亮，夜空中灯光顺着楼顶从高处倾斜而下。思维和视线同步，抬高到十几层高的楼顶再一跃而下，如同思考歌词押韵一般痛快利落，观音坂独步突然理清由一本日历创造的逃避学说。下落比上升要快速的多，他想到爱丽丝的兔子洞，如果这种学说是生活捷径之一，值得在双脚都跳进洞里之后大肆宣传，那么单独为其写一首歌也不为过。人造光源剥去残余的理性思考，双脚无意识的向着公寓楼走去，一步步踏入兔子洞深处，被异化成扁平的人形草履虫。在此等生活中每日的尽头就是生命的尽头，要做的只有把这种结局重复几千几万次，每重复一次就有一部分从体内崩落溃散，又被新宿注入人造灯光以保持所谓生命的平衡。